枪声停了。土着们也停下了攻击,警惕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攥着抢来的粮食。领头的汉子捂着流血的耳朵,用生硬的汉话喊道:“饿……我们饿……”
李铁山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兽皮袋里空空如也,有的人颧骨都陷了下去,显然是很久没吃饱了。他想起周参军说过,今年黑风岭闹了蝗灾,猎物少了大半,土着们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把粮食放下,”李铁山放缓了语气,“可以走。下次……下次来换,用你们的皮毛、草药,我们给你们粮食,不抢。”
领头的汉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地上受伤的同伴,突然举起石斧,往自己脚边的粮堆上一劈——小米撒了一地,但他没再往前冲。他用手比划着,像是在说“我们只要一点”,然后招呼剩下的土着,搀扶着伤员,拖着少半袋粮食,钻进了南边的林子,转眼就没了踪影。
矿场里一片狼藉。粮垛被掀了三个,地上散落着小米和玉米,还有几处血迹。受伤的卫兵被扶进工棚,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嘴里骂着“蛮夷就是蛮夷”。
李铁山蹲在地上,捡起一块沾血的小米,沉默了很久。他想起刚才那汉子眼里的绝望,想起他们宁愿挨枪子也要抢粮食的狠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李师傅,得报给天大人,让他派兵来剿了这群土着!”一个矿工愤愤不平地说。
“剿?”李铁山站起身,“剿了他们,谁给咱们指山路?谁在雨季告诉咱们哪里有山洪?”他望着南边的林子,暮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去,把那袋没被抢走的粮食分一半,送到黑风岭山口,就说是……换他们的鹿肉。”
“师傅!”狗剩急了,“他们抢了咱们的粮,您还送?”
“送。”李铁山的语气很坚定,“他们是饿疯了才抢,跟红毛夷不一样。咱们要在这挖矿,总不能天天跟他们打。”他拿起火铳,枪管上的划痕还清晰可见,“但也得让他们知道,咱们有家伙,不是好欺负的。”
当晚,李铁山让人在矿场周围加了两道栅栏,又派了十个矿工轮班守夜,每人手里都握着上了膛的火铳。他自己则守在粮仓边,望着南边的林子,一夜没合眼。
天快亮时,守山口的矿工跑回来,手里捧着块新鲜的鹿肉,还有一袋草药:“李师傅,土着……土着在山口放了这个,没见人。”
李铁山拿起那袋草药,认出是治外伤的金疮药,比他们用的还好。他把鹿肉递给伙夫:“炖了,给受伤的弟兄补补。”
朝阳升起时,矿场又响起了凿矿的叮当声。但李铁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道通往黑风岭的山口,不再只是条路,而成了道需要小心维护的界线——一边是需要铁矿的兵工厂,一边是需要粮食的土着部落,而这界线的两边,随时可能因为饥饿和贪婪,再次燃起烽烟。
他让人给天宇送了封信,信里说:“土着非豺狼,饥饿迫其然。需粮以安其心,需器以慑其胆,方得长久。”写完,他又看了眼南边的林子,握紧了腰间的火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