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性也够。”王老兵补充道,“峡谷入口有处天然石崖,挡着大半视线,只要在崖后设个暗哨,外人根本进不来。上次红毛夷搜山,愣是没发现这地方。”
徐寿点了点头,又往峡谷深处走了百十米。这里的山壁突然凹进去一块,形成个天然的岩洞,洞口挂着冰棱,融化的水滴在地上,汇成个小小的水洼。“这岩洞能改造成火药库,”他摸了摸岩壁,“干燥,阴凉,离车间远,就算出事也炸不到别处。”
天宇蹲在水洼边,掬起一捧水。水凉得刺骨,却格外清澈,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水源没问题,就是冬天会不会结冰?”
“会,但冻不厚。”徐寿指着溪流上游,“那里有处温泉,水温常年在十五度左右,引条水渠过来,就能保证冬季不冻。红毛夷的地图上标着,老夫昨夜特意记下来了。”
说话间,周明远带着几个工匠赶来了。他们扛着锄头、铁锹,还有个沉甸甸的木箱,打开一看,是水准仪、测锤和几卷粗麻绳。“先生要的工具都带来了。”周明远抹了把汗,“工匠们说,只要您定了位,咱们这就动手清场,先把地基打起来。”
徐寿没急着让开工,而是让工匠们在峡谷两侧插了八根木杆,杆顶系着红布。“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永安兵工厂’的地界。”他拿起铅笔,在图纸上画出厂房的位置,“先修引水渠,从温泉到水坝,要挖三尺深,铺石板防漏。再清场地,把碎石和杂草除干净,夯实地基。熔炉的地基要特别处理,得用石灰、沙子、碎石混合夯实,厚五尺,不然经不住高温烘烤。”
他指着西侧的山壁:“那里的岩石适合开采,建厂房用的石料不用外运,省工。木材得从山外运,要选松木和杉木,耐腐。对了,得先盖几间工棚,让工匠们有地方住,再挖个水井,泉水比溪水更干净,适合饮用。”
工匠们围在图纸旁,听得格外认真。有个老木匠忍不住问:“先生,这水轮机的图纸……啥时候能画出来?咱们以前只见过水车,带齿轮的玩意儿还没摸过呢。”
“三天后就能给你们。”徐寿笑着说,“不仅有水轮机,还有锻锤、镗床的图纸,都是改良过的,比红毛夷的更适合咱们的工匠用。”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但有一条,所有设备的尺寸必须统一,螺栓要一样粗,齿轮要能互换,这叫‘标准化’,是兵工厂的根基。”
天宇看着徐寿在图纸上标注尺寸,突然觉得这峡谷里的风都带着股热乎气。从昨天的茫然无措,到今天的规划分明,不过短短一天,这位来自江南制造局的工程师,就像一把精准的罗盘,为澳洲的工业之路指明了方向。
日头升到头顶时,选址终于敲定。徐寿在峡谷中央埋下块刻着“永安”二字的石碑,作为兵工厂的奠基石。石碑的一角,他特意刻了个小小的齿轮图案——那是他在江南制造局时,亲手打磨的第一个零件的形状。
“等兵工厂建成了,”徐寿拍了拍石碑,“这里就能造出比红毛夷更好的枪炮、轮船。到时候,不仅澳洲能安稳,说不定还能把技艺传回江南,让咱们自己的土地上,也到处是这样的厂子。”
天宇望着石碑上的“永安”二字,又看了看周围忙碌起来的工匠们,突然觉得这两个字有了沉甸甸的分量。永安,不仅是兵工厂的名字,更是这片土地的期盼——有了自己的兵工厂,有了能造坚船利炮的技艺,澳洲才能真正安稳,不再受红毛夷的欺负。
离开峡谷时,徐寿又回头望了一眼。晨雾早已散去,阳光穿过“一线天”的山口,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条通往未来的路。他知道,从埋下石碑的这一刻起,澳洲的工业火种,算是真正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