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主播牛逼(2 / 2)

然后,是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了二十年突然决堤的嚎啕大哭

“小芳?我的女儿啊!!!”

是张远柱,他抓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指关节咯咯作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吼出这声泣血的呼唤!

“在!榕树在!家在!我和你妈…一直都在等啊!!!等啊!!!”

几乎同时,旁边床上木然的林秀芬像被雷电击穿!她猛地坐起,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电话,干枯的手指一把抢过话筒:

“小芳?腊肉饭…妈妈蒸的腊肉饭香不香?凉拌折耳根…你吃不吃得惯?那怪味…”

“妈!香!吃得惯!我想吃!我想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哭喊着。

林秀芬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种几乎不属于人声的、混合着极致悲恸与狂喜的尖叫:

“我的幺女啊——!腊肉给你蒸起!折耳根给你拌起!妈在榕树下等你回家!!!”

她扔掉电话。

光着脚发疯般地冲向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木箱,从最底层翻出那件洗得发白、带着腐朽气味的小花棉袄,紧紧地、死死地抱在怀里,脸上涕泪横流,又哭又笑。

二十一年的行尸走肉,在听到女儿声音的一刹那,魂兮归来!

榕树下的归人

入夜:19点06分。

一辆出租车卷着尘土停在竹溪村村口的黄泥路边。

车门推开,一个穿着崭新的厚羽绒服,脚步微微跛着,脸色苍白但眼睛亮得惊人的年轻女子走了下来。

她抬头。

村口。

那棵熟悉的、仿佛穿越了时光的巨大的黄葛榕树巍然屹立。

风吹过,万千叶片“哗哗”低语,仿佛在迎接游子的归来。

树下。

黑压压地站满了整个竹溪村的男女老少,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聚焦在她身上。

树根旁那块光滑的青石板上。

一个佝偻嶙峋、头发花白凌乱、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的男人搀着一个女人。

林秀芬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嘴唇哆嗦着,死死攥着怀里那件旧得不成样子的小花棉袄。她的目光死死锁在来人的脸上,一寸寸地扫描着那苍白脸上的轮廓,浑浊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滚落。

她的嘴唇蠕动着,发出一个几乎不成调的嘶哑声音:

“…是小芳?额头…有痣?”

年轻女子没有说话。

她一步一步,跛着脚,艰难但坚定地,在所有人寂静的注视下,走向榕树,走向那对在岁月风霜中熬干了血肉的老夫妻。

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然后,她对着那个怀抱花袄、眼泪决堤的女人,如同幼鸟归巢般,伸出双手,用尽了二十一年不敢呼唤的力气,嘶哑地、颤抖地喊了一声:

“妈!”

一声穿透了数年黑暗的“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林秀芬最后的心防!

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带着巨大的哭嚎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死死抱住了她失而复得的女儿!

“哎!我的幺女啊——!回来了!回来了啊!”

林秀芬的哭声撕心裂肺,却又充满了绝望被希望彻底救赎的光芒。

她的手疯狂地、哆嗦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头发、还有那微微跛着的腿,仿佛要将这数年欠下的抚摸全部补回来。

张远柱站在一边,低着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浑浊的泪水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肆意流淌,砸进脚下的泥土里。

这个沉默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沉重无比的泪水和那只颤抖着、想去摸女儿头发却又不敢的粗糙大手。

周围,不知是谁带头,响起了第一声压抑的啜泣,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整个竹溪村,在这棵古老的榕树下,沉浸在一片悲欣交集的泪海之中。

张瑞芳紧紧地、紧紧地回抱着母亲那瘦骨嶙峋的身体。母亲的肩膀因为哭泣和激动剧烈地颤抖,单薄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硌得她生疼。

一股混杂着尘土、腐朽木箱和淡淡汗味的复杂气息涌入鼻腔,那是刻在记忆深处却久远模糊的——家的味道。

她的视线越过母亲花白枯槁的头顶,看见那棵需要五人合抱的古老黄葛榕树。

阳光穿透巨大的树冠缝隙,洒下斑驳跳跃的金光,树叶的“哗哗”声从未如此清晰响亮,如同童年安稳的摇篮曲。

视线微微偏转。

堂屋门框上。

那个用木头粗劣雕刻的、小小的、燕子窝形状的模型。

依然钉在那里。

颜色深褐。

积满了经年的灰尘。

在这令人心碎的哭泣风暴中,那小小的燕子窝,如同一个沉睡了二十一年、终于被归家的燕鸣唤醒的图腾。

在微弱的尘埃和泪水浸透的光晕下,无声地诉说着光阴与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