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变了。不只是性情,是骨子里的东西全换了。从前的许锦佑讲谋略也讲分寸,而眼前这个人,眼里只有结果,没有过程。她不再忌惮江湖规矩,也不在乎身后骂名。
“你有话说?”她忽然回头看他。
罗景驰一怔。
“你刚才眼神闪了三次。”她淡淡道,“第一次在信烧的时候,第二次在我提沈怀安时,第三次……是你想到‘双线收网’会不会太狠。”
他没否认。
“你在想,若真断了媚香楼粮道,逼她们烧尽暗桩,那些底层弟子怎么办?她们未必知情,却要陪葬。”她一步步走近,“你觉得,这公平吗?”
罗景驰抬头:“属下只是……不愿背负滥杀之名。”
“那你告诉我。”她停在他面前,声音很轻,“当年我被剜去内丹时,谁问过我公不公平?谁顾过我是不是无辜?我倒在青石阶上,血流了一路,她们在上面跳舞喝酒,庆贺除掉了心腹大患。那时候,怎么没人说一句‘何必赶尽杀绝’?”
罗景驰哑然。
她伸手按在他肩上,力道不重,却让他无法回避:“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将来史书记你一笔,说罗景驰助许羽柒屠尽媚香楼,妇孺不留。可你要记住——今日若不下这个手,明日死在别人刀下的,就是我们。”
她收回手,转身走向案前,抽出一支空白令符,以灵力刻下三道纹路。
“传令下去。”她将令符抛出,罗景驰 reflexively 接住,“东线即刻封锁苍岭驿道,截断所有运粮车队;西线潜入云水坊,烧掉她们藏在地窖里的十年账本。我要让苏云曦睁开眼,看到的是饿疯的弟子抢饭,闭上眼,听见的是旧部叛逃的脚步声。”
罗景驰握紧令符,单膝跪地:“属下领命。”
“还有。”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窄窗,望向远处山影,“让北渠那边的人动起来。放出风去——就说媚香楼内部已有分裂迹象,苏云曦欲弃盟自保,已派人秘密联络威虎门长老。”
“可……姜堰晨刚识破梦境陷阱,未必会信。”
“他不需要信。”她唇角微扬,“他只需要怀疑。只要他开始猜,苏云曦就完了。”
她说完,不再多言,只静静站着,风吹起她的衣角。
罗景驰退出大殿时,天边已泛出灰白。他握着令符快步走向偏院,脚步越来越急。
主殿内,许羽柒仍立在窗前。
她抬起手,看着指尖残留的一点朱砂,像是血,又不像。
片刻后,她转身回到案前,提起笔,在一张新纸上写下两个字:**收网**。
笔锋落下时,墨迹未干,一滴水珠忽然坠下,砸在纸上,晕开了一角。
她没抬头,也没擦。
只是继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