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雨终于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窗。冰室提前打了烊,只剩下陈豪和坚叔。坚叔依旧在柜台后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的杯子,烟斗的火光在昏暗里一明一灭。
卷帘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声音不重,但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陈豪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摸向了后腰别着的短刀。坚叔抬了抬眼皮,示意他去开门。
门拉开一条缝,外面站着的不是预想中东星的刀手,而是一个穿着灰色夹克、面容精干的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两人没打伞,头发被雨淋得微湿。
“陈豪?”中年男人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他掏出一个小本子在陈豪眼前晃了一下,证件上警徽一闪而过。“o记,黄启发。有点事想同你了解下。”
该来的,终究来了。陈豪侧身,让两人进了屋。
黄启发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冰室,目光在坚叔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陈豪包扎着的手臂上。
“唔使紧张(不用紧张),例行问话。”黄启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语气轻松,眼神却像探照灯,“听说昨晚,附近后巷有点唔平静(不太平静)?”
陈豪心念电转,知道否认没用,反而显得心虚。“系有几声狗吠,吵到睡不着。”他含糊地答。
“系狗吠,定系人嚎啊(是狗叫,还是人嚎)?”黄启发似笑非笑,“有人话见到你喺附近出现,仲好似……受了伤?”
“落雨地滑,跌亲(摔倒)嘅。”陈豪面不改色。
“跌亲?”黄启发旁边的年轻差人忍不住插嘴,“点解咁啱(为什么这么巧),东星的乌鸦昨晚也‘跌亲’,仲差点跌死?”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坚叔突然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地倒了两杯热茶,推到黄启发面前:“阿sir,落雨湿湿,饮杯热茶暖下身。后生仔行路唔小心,系常有嘅事。至于咩乌鸦白鸽,我哋小市民,点会知咁多(我们小市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黄启发深深看了坚叔一眼,接过茶杯,没再逼问,转而聊起了庙街的治安,仿佛真是来闲话家常。但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都带着试探。
几分钟后,黄启发站起身:“好啦,唔阻你哋休息。不过,”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陈豪一眼,“年轻人,路行错一步,好难返转头嘅。好自为之。”
送走两个差人,卷帘门重新拉下。冰室里只剩下雨声。
陈豪后背惊出一身冷汗。o记的出现,意味着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街头火并的范畴。
“睇来,有人唔想件事咁快完(看来,有人不想这件事这么快结束)。”坚叔敲了敲烟斗,幽幽地说。
陈豪明白,o记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未必是坏事。至少,东星明面上的疯狂报复,会有所顾忌。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他彻底被放在了聚光灯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陈豪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下一波浪潮,随时可能将他吞没。他需要一把更快的刀,更需要一个能在这惊涛骇浪中暂时喘息的……避风港。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庙街更深处的黑暗。那里,或许藏着破局的关键,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