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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清晨,天与地一片茫茫(2 / 2)

“想活命的,依次过来,将手伸到火上烤。”赵篾匠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流民们将信将疑,但求生的本能让一个冻得最厉害的汉子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当他的指尖触及那金色焰心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暖流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骨髓!

他猛地一个激灵,全身剧烈地打颤,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冷汗,僵硬的关节中发出“咔咔”的脆响,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灰白寒气,竟从他的指尖被逼了出来,旋即在金焰中消弭於无形。

一夜之间,所有流民都依次接受了这奇特的“烤火”治疗。

待到天明,他们个个手脚回暖,面色红润,已能自行站立行走,仿佛脱胎换骨。

他们千恩万谢,却无人知晓,昨夜那火中跃动的,根本不是凡火的火星,而是被那半截神针的气机所激化、从大地深处引来的“离位真阳”!

第四日黄昏,赵篾匠行至一处早已废弃的驿站。

墙垣倾颓,断壁残存,唯有一口爬满青苔的古井,在夕阳的余晖下静静地敞着黑洞洞的井口。

他俯身,从井中汲起一筒水,正欲饮用,目光却被水面倒影中的异象牢牢吸住。

那清澈的水面倒映着井底,只见那些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枯枝败叶,竟在他汲水造成的漩涡平息之後,自动排列组合,隐隐形成了一幅残缺的图谱——其上脉络交错,注解古奥,赫然是早已失传千年的《诊脉法·井泉篇》!

此篇专述如何通过辨别不同地域、不同深度的井水、泉水之“地液”气息,来诊断一方水土的“病症”,进而推演对应人群的常见疾患。

赵篾匠心中顿时一片空明,他彻底悟了:凡有水源之处,无论是江河湖海,还是这小小一口古井,皆是天地吐纳气息的“肺窍”。

若能以活针镇之,便可化凡井为“药眼”,使其吐纳之气,化为滋养万物的药气!

他心念一动,从随身的针囊中,取出了一枚当年从涪水村回收的、锈蚀得最为严重的一枚残针——那曾是“列缺”穴的断针。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枚看似废铁的残针投入了井心。

随後,他以竹筒反覆提水九次,每一次都将水高高扬起,再猛地倒回井中,以水气的激荡搅动井底的针气,使其与这一方水脉彻底交感。

当夜,一轮明月升上中天,奇景再生。

那古井的井口,竟氤氲起一团浓郁的白雾,凝而不散,在月光下缓缓旋转,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螺旋气柱,直冲夜空。

方圆十里之内,所有草木的根系,都在这无声的滋润下,於泥土深处悄然舒展,如同正在接受一场范围广阔的无形针疗。

第五日深夜,一直安静躺在赵篾匠怀中的蓝纹婴,突然毫无徵兆地翻身坐起。

它那双清澈得不似凡人的眼眸在火光下闪动,伸出稚嫩的手指,在驿站前的沙地上缓缓划动起来。

赵篾匠心中一凛,凑近火光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婴孩在沙地上划出的,竟是一幅以涪水村为中枢、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的“大地针络图”!

图上用各种奇异的符号,标记出了数十个潜在的“气眼”位置——无一例外,皆是古战场、废弃的盐井、千年老树、断裂的石桥等等积郁了怨气、死气,或是生机停滞不前的特殊地点。

赵篾匠抚着花白的胡须,陷入了深深的沉吟。

他终於明白,这蓝纹婴不仅是雪髓的载体,更是地脉意志的显化。

它给出的,是一份救世的蓝图。

李青针当年着书立说,靠的是笔墨纸砚,惠及的是能读懂他医书的後人。

而今,自己要走的路,却截然不同。

这片大地的沉疴,非一人之力可愈。

要救这世道,就要靠千千万万个行走於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让他们在耕作、行路、歇脚的无意之间,恰好踏中这些被标记出的节点,用他们自身的生气,去唤醒那些沉睡或淤塞的地脉。

一念至此,赵篾匠不再急於赶路。

他反而从行囊中取出一把削制竹篾的竹刀,就着火光,开始细心地削制一枚枚微型的木针。

他一共削制了七枚,每一枚都只有指节长短,却形态各异,分别在针柄上用刀尖刻上了“大椎”、“气海”、“足三里”等七个至关重要的穴位名称。

他准备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将它们赠予有缘的村寨,或是需要它们的人。

第六日破晓,天光乍现。

赵篾匠立於一座高坡之上,遥望东方天际被晨曦染成一片瑰丽的绯红。

他将手中最后一枚刻有“涌泉”二字的木针,轻轻插入脚下的土地,直到没柄。

他迎着初生的朝阳,轻声自语,像是在对这片广袤的荒原许下一个承诺:“我不带它们走,它们才会自己长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缕微风拂过荒原,万千草叶的尖端,都似乎在同一时刻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有亿万根看不见的细针,正在泥土的深处,从沉睡中悄然苏醒。

也就在此时,极远处,那座雪白的山巅。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峰顶那半截“风府”神针之上时,那截嵌入石隙的断针骤然闪过一道炫目至极的银光!

紧接着,一道无形无质,却又浩瀚无匹的波纹,自山顶轰然扩散而出!

它穿越了千里的冻土,掠过了蜿蜒的河川,拂过了沉寂的田野,最终,如同一道慈母的目光,精准无比地落向了百里之外,那片看似平凡无奇的涪水村。

村口,老桑树下,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刚从睡梦中醒来,正好奇地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沾满露水的青绿草茎,笑嘻嘻地朝着湿润的泥地里戳去——

就在草茎的尖端,与土地接触的那一刹那,自地底深处,陡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可闻的嗡鸣。

那声音,像是一声跨越了千山万水的回应,又像是一句石破天惊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