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赵篾匠他猛地抬手,将自己的食指塞入口中,狠狠一咬!
鲜血涌出,带着他一身精纯的医道修为。
他俯下身,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剧烈起伏的肚皮上,闪电般点画出两个闪耀着血光的穴位——“会阴”、“长强”!
此为任督二脉之始末,勾连人体阴阳之枢纽!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中摸出一根早已断裂的半截竹针,转身,屈膝,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断针狠狠插入了屋内的泥地之中!
针非刺人,而是刺地!
这一针,仿佛刺进了大地的某个神秘开关,精准地连接上了屋外那片因雷霆而狂暴不安的地脉!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阴阳之要,阳密乃固……”
赵篾匠盘膝而坐,无视屋顶漏下的瓢泼大雨,口中竟开始沉声诵读《诊脉法》的总纲!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如洪钟大吕,穿透了雨幕,震荡在整片忘针村的上空!
随着他的诵读,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村落内外,那些被雨水浇灌的土地里,一朵、十朵、成千上万朵地应针的蓝色小花,竟在同一时间悍然绽放!
它们深埋地下的根系疯狂交织,破土而出,在昏暗的半空中迅速编织成一张巨大无比、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经络巨网!
轰隆!
又一道雷霆劈下,却没能落到茅屋上,而是被那张巨大的根系经络网稳稳接住!
狂暴的雷电之力顺着发光的根系,被均匀地导入地下深处,化作滋养万物的精纯能量。
天空中的雷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弱!
屋内的阿禾,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
那根僵直如铁的脐带,在失去了雷霆之力的刺激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软化,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柔韧。
它就像一根终于得气的银针,功成身退,自然而然地从穴位中滑出。
“哇——”
一声啼哭响起,却并非婴儿的哭声,而是屋内几个稳婆喜极而泣的呜咽。
因为那落地的婴孩,根本没有哭。
他睁着一双清澈得不像话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嘴角微微上扬,竟是带着一抹洞悉世事的微笑。
第五声轻啼,是喜悦的笑声。
婴儿缓缓翻过身,只见他光洁的背心处,竟天然生成了一幅蓝色的纹路,那纹路玄奥无比,赫然是“十二经别”在人体交汇的完美图谱!
他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一动,屋内散落一地的艾草叶,竟像是受到了无形的牵引,自动排列组合,在地上形成了一幅“补泻五法”的玄奥图案!
赵篾匠老泪纵横,他颤抖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这婴孩抱入怀中,只觉入手温润,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血肉之躯,而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璞玉。
他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不是我的徒弟……你是医道自己,选的孩子。”
他正想为这个孩子取一个名字,却忽见那婴儿伸出粉嫩的小手,朝着空无一物的空中轻轻一抓——
空气泛起一圈涟漪,一枚从未见过的青铜古印,竟在那婴儿的手心上方缓缓浮现。
古印四方,印面无字,却透着一股莽荒、古老、至高无上的气息。
它出现的瞬间,赵篾匠只觉自己体内那枚沉寂多年的“医道传承印”,竟不受控制地剧烈共鸣起来,仿佛见到了自己的源头!
第六日,清晨。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得能拧出水来。
赵篾匠抱着怀中熟睡的婴孩,立于忘针村后山的山巅之上。
他极目远眺,远处的涪水宛如一条银色的玉带,静静流淌。
被雨水洗刷过的田野阡陌间,无数蓝色的地应针小花破土而出,迎着初升的朝阳,随风摇曳。
那场面,就仿佛有亿万根看不见的银针,在同一时间抬头,向这片天地致敬。
赵篾匠的目光越过涪水,望向遥远的西南方向,那里,是李青针的故乡。
他轻声说道:“李青针,我终于明白了。您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传人。您是要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永远记得怎么疼,也永远知道怎么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怀中的婴儿忽然睁开了眼。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整片初生的天地。
婴儿抬起小手,一缕比朝阳更璀璨的蓝光自他指尖射出,如一道利剑,直贯云霄!
霎时间,天际最后一丝阴云被彻底撕裂,万丈金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整片涪水两岸照得通透。
那光芒映在赵篾匠饱经风霜的脸上,竟与许多年前,李青针初临涪水,立志要让这片贫瘠之地“病有所医”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一夜未眠,惊心动魄的接生与天地异象,耗尽了赵篾匠的心神,但他此刻却没有半分疲惫。
初升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驱散了暴雨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
雨水洗过的天空,亮得像一块刚出窑的青瓷,而他和这个刚刚降世的孩子,便是这片新天地里,唯一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