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上。
青年额头渗出冷汗,手中的骨针越来越偏,终于,在一阵狂乱的刺激下,他将一枚金纹骨针,刺入了胸口正中的“鸠尾穴”!
那是心包募穴,大凶之位!
“疯了!”有人惊呼。
就在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如闪电般击中青年的心口,他眼前一黑,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那股剧痛穿心而过,竟像一把钥匙,猛地撞开了他体内一道淤积多年的无形枷锁。
一股热流自胸口炸开,瞬间贯通四肢百骸,他只觉得长久以来的胸闷气短之症,在此刻荡然无存!
那竟是他常年郁结的“心包络”,被这搏命一击,强行打通了!
青年呆愣片刻,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阿禾面前,重重叩首,声音嘶哑:“我本想骗你,却……却被道骗了。”
阿禾上前将他扶起,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震惊的脸,沉声道:“道不怕骗,怕不信——你敢试,它就肯显真。”
人心彻底被撼动了。
但新的纷争随之而来。
两名母亲为了一个发烧的孩子该不该继续“哭疗”而争执不下。
一个认为孩子体虚,再哭会伤了元气;另一个则坚称自己孩子上次就是哭到喉咙沙哑,反而退了烧。
众人各执一词,都望向阿禾,等他裁断。
阿禾却摇了摇头,他让两位母亲站到人群中央,不讲道理,只陈述各自孩子以往生病时的疼痛反应。
一人细细描述了“高热第三日,必在凌晨寅时自咳而醒,咳后热度稍退”的规律。
另一人则回忆起“每次出疹,必先大哭不止,哭到喉哑,疹子发出,烧便退了”的经历。
她们说得无比详尽,因为那是刻在心头的、关于至亲的记忆。
听完陈述,阿禾让所有为人父母者投票选择方案。
结果,大多数人选择了后一种方案。
而最终的疗效,也与投票结果惊人地吻合。
柳妻当即立下一条新规矩,后被称为“痛议制”:“今后凡遇重大疗法,须由亲历者共议,不凭空洞道理,只讲切身经历!”
至此,“畏错”的阴影,已然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错”的敬畏与探索。
夜深了。
阿禾巡视着渐渐安宁的营地。
月光下,他看到一个男人蜷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正用拳头胡乱拍打着自己胀气如鼓的腹部。
那动作毫无章法,甚至有些自残的意味。
阿禾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制止。
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他。
是柳妻。
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再等等。
阿禾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
那男人拍打的节奏越来越乱,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就在阿禾几乎忍不住要出手时,那人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叹息,整个人软倒在地。
一道微弱的金纹,竟从他胡乱拍打的“大横穴”周围扩散开来,他那鼓胀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去。
男人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喃喃自语:“我知道我不对……可我就这样,才活得过来。”
我知道我不对,可我活过来了。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在阿禾脑海中炸响。
他伫立良久,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许久之后,他走到营地中央的石柱前,将自己手臂上那道“慢一点”的血色伤痕,一笔一划地拓印下来,深深地刻在了石柱上。
就在他刻完最后一划,转身的刹那,怀中的神秘泥印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胸膛撕裂!
一道刺目的金光,悍然破体而出!
那光芒,非针,非火,而是由无数道细微、交错、纠缠的金色丝线构成,它们在他身后瞬间编织成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
那是一张由无数“错误”织成的网,每一处交点都是一次失败的尝试,每一根线条都是一条曲折的弯路。
然而,就在这张混乱无序的巨网中央,却稳稳地托着一颗虚幻的、强劲有力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风起,吹过营地。
金网的影子投射在广袤的大地上,那万千交错的线条,光影变幻之间,竟与传说中早已失落的《针经》总纲图谱,隐隐重合!
阿禾缓缓回首,看着那张由错误与失败铸就的“道网”,再低头看看手中那些辛苦刻录、被幸存者们奉为圭臬的骨签,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