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血雾即将触及其胸膛皮肤的刹那——
变故突生!
本应“死去”的涪翁,那双浑浊的眼眸,骤然迸射出宛若星辰般璀璨的光!
他倒地的身躯如弹簧般坐起,早已蓄势待发的右手快如闪电,掌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根深邃如夜空的“玄针”!
“等你很久了!”
一声沉喝,石破天惊!
那根“玄针”没有丝毫迟滞,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自己的膻中穴!
针尾并未停止,而是猛然一颤,竟分化出九道肉眼难辨的银色丝线,如离弦之箭,瞬间贯穿了草庐的屋顶,精准地连接上了早已悬挂在屋顶内侧的九面微型铜镜——那正是之前埋入地下的九宫铜镜的子镜!
嗡——!
九宫大阵,瞬间逆转!
那缕扑面而来的血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攥住,骤然凝固!
雾气翻滚收缩,最终在半空中显化出一个虚幻而扭曲的人形——赫然是韩慎那张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脸!
“涪翁!你……你竟然没死!”韩慎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嘶吼,“你毁我肉身,断我《医典》,如今竟还设局诓我!你阻得了我,却阻不了天命!”
“天命在脉,不在魂!”涪翁盘膝而坐,声如洪钟,冷喝道,“医道传承,在于救死扶伤的血脉,而不在于你这种妄图掌控一切的阴魂!”
他猛地一引针尾,膻中穴的传承印与玄针发生共鸣!
屋顶的九面子镜瞬间光芒大放,与地脉中的九面母镜遥相呼应。
刹那间,九道凝练如实质的光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草庐内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韩慎的残魂死死锁在了“归元阵”的中央!
光网收缩,韩慎的残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却无法挣脱分毫。
涪翁缓缓立于阵心,他松开玄针,任由那九根连接着光网的银丝悬浮于空。
他双目微闭,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攀升。
这一次,不再是技巧,不再是谋略,而是一种境界的升华。
“黄针化境,道贯天地!”
他口中吐出八个字,周身竟凭空浮现出九枚由纯粹气劲凝聚而成的金色虚针!
这九枚金针并非凡物,而是他一生医道感悟的结晶,是传说中针灸术的最高境界——黄针之境的体现!
九针悬空,围绕着他的身体缓缓流转。
他以自身为引,以“黄针”境界引动了天地间的气血!
一时间,阵体震动,发出的不再是嗡鸣,而是如同黄钟大吕般的宏大天音,响彻了整片荒原!
在这贯穿天地的道音之中,被锁在光网里的韩慎残魂,开始寸寸崩解。
他脸上最后的表情,是极致的恐惧与不解。
“医道……终究……会被权术所吞噬……”
这是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充满了恶毒的诅咒。
涪翁仰天,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长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豪迈。
“只要这世上,还有人肯为一位素不相识的乡野村夫,点下那一针!医道,就永不磨灭!”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那九枚承载着《针经》残篇的虚印,在黄针道音的共鸣下,轰然合一!
刹那间,一部完整无缺的《针经》与《诊脉法》奥义,如决堤的江河,尽数涌入他的心海。
而那枚凝聚了他毕生心血的传承印,在功成圆满的这一刻,竟化作一道璀璨至极的金光,从他眉心飞出,冲破草庐,在高空中轰然炸开,化作亿万点金色光尘,随着那涤荡了心疫的净化之风,散入天地,飘向四野。
他竟将这足以让天下医者疯狂的无上至宝,散给了天地万民!
翌日,当第一缕晨曦尚未刺破地平线,天色仍处在黎明前最深的晦暗中时,肆虐了数日的荒原风雪,终于彻底止息。
九道冰脉屏障静静地矗立在大地上,宛如玉砌的长城。
那九面深埋地下的铜镜,在昨夜散落的传承金光浸润下,镜面之上竟映照出万千微弱的针影,密密麻麻,如满天星辰垂落于旷野,景象壮阔而神秘。
程高一夜未眠,他走出草庐,怔怔地看着这番奇景,心中激荡难平。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凝固。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早起的牧童,正笨拙地学着昨夜所见的针阵虚影,折断了一根坚韧的草茎,小心翼翼地为他咳嗽不止的母亲,点按着手腕上的穴位。
更远处,一户农家的院子里,一位为头痛所扰的农妇,竟取下了头上的发针,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索着刺向自己的“太阳”穴……
柳文谦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嘴唇颤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前辈……他们……他们都在用您的针法……”
涪翁不知何时已立于一座高坡之上,衣袂在清冷的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眺望着远方,目力所及之处,无数苏醒过来的百姓,竟自发地结成了队伍。
他们手中没有名贵的银针,只有草针、铁针、磨尖的骨针,但他们却沿着那九道尚未消融的霜脉屏障,向着那些仍被病痛折磨的人们走去,去施以他们刚刚领悟到的、最朴素的救治。
那不是传承,那是燎原的星火。
涪翁缓缓抬手,轻抚着自己袖中那根陪伴一生的银针,低声自语,仿佛在对它告别,又仿佛在对这片天地宣告:
“从今往后,针不出手,道已在人。”
风,再次吹起。
这一次,风中裹挟的不再是血雾,也不是金光,而是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意志。
那意志如初生的种子,在每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心中悄然萌发。
这一夜的风,似乎带走了旧日的沉疴,也播下了未来的种子。
程高望着师父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师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