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慎之他厉声嘶吼:“装神弄鬼!给我启动铜盘,让他看看,谁才是天命所归!”
随着他的命令,铜盘缓缓转动,九名童子也如同接到了指令,齐齐张口,开始吟诵一种古怪的音律。
那音律单调而重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能牵引人的心神。
涪翁立于殿中,竟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体内的传承印,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外界伪印的挑衅,九枚虚印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震动起来。
他动了。
没有去攻击任何人,也没有去破坏铜盘。
他只是抬起右手,拈起一枚闪烁着幽光的玄针,闪电般刺向了自己胸口的“鸠尾穴”!
“噗”的一声轻响,玄针没入体肤。
一股源自他心脉最深处的律动,通过这枚玄针,被引导而出,化作一道无形的音波,与那九名童子吟诵的针律产生了共振!
一转,二转,三转……
两种音律彼此纠缠,相互冲击,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韩慎之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在他看来,涪翁这是在以卵击石。
然而,就在共振进行到第七转的刹那,涪翁引导出的心脉之音,陡然变调!
那不再是单纯的模仿与对抗,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统御与引领!
仿佛沉睡了千年的真龙,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咆哮!
《针经》最本源的真音,从涪翁的体内沛然涌出,瞬间压过了那虚伪的傀儡针律!
“针者,引也,非控也!”
“医者,活也,非祭也!”
原本眼神空洞的九名童子,眼中竟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们口中的吟诵声,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齐刷刷地变成了这两句真言!
他们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稚嫩,逐渐变得宏大、庄严,充满了道的韵味。
轰——!
中央的青铜盘承受不住这股纯正道韵的冲击,盘上的伪经符文寸寸断裂,最终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崩裂!
那些被视为“圣物”的伪经残片,在落地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无火自燃,顷刻间化为一捧黑灰。
“不!不可能!”韩慎之面如死灰,状若疯癫,转身就想从后殿逃跑。
涪翁眼神一凛,屈指一弹。
又一枚银针破空而去,如一道流光,不偏不倚地钉在了韩慎之脚前三寸的地面上。
针尾犹自嗡嗡作响,而坚硬的青石地面,竟以针尖为中心,裂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深痕!
那深痕笔走龙蛇,赫然是一个苍劲古朴的“医”字!
韩慎之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涪翁一步步向他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你们用权柄篡改医道,用伪术蒙蔽世人,可曾用你们这所谓的‘天授医权’,真正救活过一个濒死之人?”
他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敲打着在场所有医官的良心。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鼓乐之声,紧接着是内侍尖锐的唱喏:“圣旨到——”
一名手持明黄卷轴的宣旨官,在禁军的簇拥下,昂首阔步地走进大殿。
他看了一眼殿内的狼藉,又瞥了一眼瘫倒在地的韩慎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清了清嗓子,展开诏书,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间医者涪翁,私传禁典,蛊惑民心,意图不轨,着即——”
“着即”二字刚刚出口,话音便戛然而止。
一道银光,比声音更快!
宣旨官只觉得头顶一凉,发冠应声而落。
一枚银针,正悬停在他的喉结之前,针尖吞吐着森冷的寒芒,距离他的皮肤,不足一寸。
全场死寂。
涪翁缓缓抬起手,隔空控制着那枚要命的银针,声音平静却带着无上的威严:“你读的,是伪诏。真正的圣旨,应该由天下百姓的脉搏来写。”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太医署的大门外,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晨光在这一刻冲破了厚重的铅云,万丈金芒洒向大地。
只见太医署前的长街上,不知何时已经汇聚了成千上万的百姓。
他们衣着各异,有老有少,有富有贫,但他们手中都捧着一束最普通的草药,眼中闪烁着同样炙热的光芒。
他们都是曾受过涪翁救治,或受其医道恩惠的人!
“吾命由医,不由天!”
上千人的齐声高呼,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灵魂。
在这股磅礴的民意声浪中,涪翁体内的传承印,那九枚原本各自为政的虚印,骤然间光芒大盛,猛地合而为一!
一枚完整无缺、宛如实质的古朴大印,在他的气海之中缓缓浮现。
大印之上,《针经》的开篇总纲,化作一道道金色神文,流转不息:“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涪翁缓缓走上太医署门前的石阶,清晨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手中的银针在光芒下熠熠生辉,宛如破晓的星辰。
他面对着眼前数千张虔诚而激动的面孔,面对着远处皇城高耸的宫墙,声音穿透风雪,震动四野:
“从今日起,针道归民,医不跪权!”
风,卷起了地上的残雪,也卷起了无数医者心中沉寂已久的热血。
在这座权力倾轧的都城里,一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
太医署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