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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琴音引路,故人归来(1 / 2)

李柱国的渔舟划到芦苇荡时,晨雾正浓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他攥着船桨的手青筋凸起——从离岸开始,腰间银针囊里的九根玄铁针便在囊底跳个不停,每靠近芦苇荡半分,针尾的铜铃便轻响一声,与记忆里天禄阁校书时,嵇康抚琴前总要拨弄的铜铃,频率分毫不差。

嵇康...他喉结滚动,这个名字在舌尖烫得发疼。

七年前王莽篡汉那日,他抱着半箱《黄帝内经》残卷冲出天禄阁时,最后回头看见的就是嵇康——御乐师的素袍沾着血,正用琴轸砸向试图抢夺医典的新朝卫卒。

火势吞没阁楼前,他分明听见琴弦崩断的脆响,和嵇康喊的那句李兄,医道莫绝。

船底擦过浅滩的卵石,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李柱国踩上芦苇丛的泥地,鞋跟陷进湿软的土里,却像踩在当年天禄阁的青砖上——那里每块砖都刻着校书官的名字,嵇康的名字刻在东墙第三块,他总说乐师刻砖,倒比弹琴有趣。

琴音就在前方。

这次不是《高山流水》,是断弦声。

一声,两声,第三声时,芦苇突然分开半尺宽的缝隙。

李柱国的银针囊坠地——他认得这琴曲,嵇康独创的断弦引魂曲,当年太医院院首暴毙,是嵇康用这曲子引着他在停尸房外守了整夜,才发现院首是被人用乌头草浸过的发簪刺中哑穴而亡。

嵇兄?他哑着嗓子唤,脚步却钉在原地。

七年前火场里那具焦黑的尸体突然浮现在眼前,他记得自己摸过那具尸体的手腕——尺泽穴的位置有块月牙形疤痕,是嵇康为试琴音入脉,用烧红的琴轸烫的。

芦苇深处传来衣物摩擦声。

一个素袍身影转过半张脸,面容被晨雾裹着,像浸了水的绢画。

李柱国的源印在怀中发烫,他摸出印子,看见印面的纹路正朝着那身影的方向延伸,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

李校书,别来无恙。声音哑得像旧琴箱里的木屑,却带着嵇康特有的尾音上挑。

李柱国的手猛地按上腰间的银针囊。

他不是没见过借尸还魂的邪术,上个月还废了个用童男童女练鬼针的方士。

可此刻源印的震颤却不像被邪术干扰,反而像...像当年两人合校《难经》时,他解不开奇经八脉之惑,嵇康抚琴时琴弦与他脉息共振的感觉。

你不是嵇康。他咬着牙,玄针已扣在指尖,他的右耳缺了半块,是小时候爬树摔的。

素袍人抬手,雾里露出半只耳朵——耳尖果然缺了米粒大的一块,在晨雾里泛着青白。

李柱国的玄针地掉在地上。

他突然想起嵇康常说的话:乐师的魂,该在琴里。当年天禄阁大火,嵇康的伏羲琴烧得只剩焦尾,可他怀里还揣着半块琴轸,是嵇康亲手雕的,刻着医乐同脉四个字。

你的使命没完成。素袍人往前一步,雾里的面容还是模糊,声音却清晰了些,医道源印只是开端,真正的医道...在黄泉之下。

李柱国的源印突然烫得灼手。

他慌忙解下印囊,看见印面竟浮起一行新的残句:黄泉有冢,藏典于脉——这是他昨夜对着《针经》苦思时,怎么也补不全的章节。

你是谁?他的声音发颤,黄泉医冢...是什么?

素袍人没有回答。

他抬手,掌心躺着一卷泛黄的医简,封皮上的字迹被虫蛀得斑驳,李柱国却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笔迹——七年前校书时,他在《灵枢经》残页上随手写的批注:地脉可引,伤重可续。

这是你当年说的。素袍人将医简放在泥地上,用你的源印试试。

李柱国蹲下身,源印刚碰到医简,便听见的轻响。

医简封皮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地脉疗伤法:寻活脉之地,以玄针引地气入经,可续断脉,可起沉疴...医道源印者,黄泉医冢之钥也。

这不可能...他翻到医简末尾,那里有一行朱笔批注:李兄若见此简,莫忘当年共誓——医道不绝,魂归有处。

嵇康绝笔。

晨雾突然散了。

李柱国抬头,素袍人已不见了踪影,只剩脚边的医简还沾着露水。

他摸向自己的右耳,那里还留着当年嵇康开玩笑时用琴轸戳的小凹痕——和素袍人耳尖的缺口,位置分毫不差。

师父?

程高的声音从芦苇荡外传来。

李柱国慌忙将医简塞进怀里,转身时却撞得芦苇沙沙响。

他看见程高站在船边,手里提着他忘带的银针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您走得急,王二狗追了半里地才想起您没带针囊。

方才他说...看见芦苇荡里有白影?

李柱国摸了摸怀里的医简,又摸了摸发烫的源印。

他突然想起昨夜印面浮现的玄针续脉,需引任督二气,和医简里的地脉疗伤法,像是两截断剑终于拼上了刃。

回医馆。他扯了扯程高的衣袖,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今晚...你陪我校医简。

程高没说话,只是盯着师父的眼睛。

李柱国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在抖——像当年在天禄阁,第一次见到《黄帝内经》全本时那样抖。

月上中天时,医馆后堂的烛火还亮着。

程高端着药盏推门,正看见师父伏在案前,源印和医简并排摆着,印面的纹路竟和医简上的字迹重叠成了完整的图。

李柱国的手指在图上划来划去,嘴里念叨着黄泉医冢,眼尾的皱纹里还沾着未干的水痕。

师父?程高放轻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