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要的是医者尊严,不是医者成魔!李柱国的玄针在掌心转了个圈,第二根针直取李昭曲池穴。
这次他没用巧劲,而是用玄针引动王二狗体内残留的生气——那是当年在涪水江畔,他教程高破局救婴时用过的引魂术。
王二狗的手指突然抽搐,浑浊的眼白里闪过一丝清明。
李昭的黑玉印剧烈震颤,嘴角溢出黑血:你敢用活人气血破我的术?
我用的是医道本真。李柱国的第三根针追上第一根,两根玄针在黑雾中交织成网。
地窟石壁裂开细纹,程高趁机拽住王二狗的手腕,指尖按上他的内关穴:师父,我帮你锁脉!
赵子衡举着火折子的手在发抖,火光映出李昭扭曲的脸。
这新收的盟友突然想起三天前涪翁教他认的十二正经图,咬着牙抄起块碎砖砸向黑雾最浓处:邪术怕光!
碎砖撞在黑雾上,竟溅起几点火星。
李昭的黑玉印光芒骤弱,王二狗地吐出一口黑血,瘫在程高怀里。
李柱国趁机欺身而上,玄针直指李昭咽喉:你输了。
李昭突然癫狂大笑,黑玉印按在胸口,我还有最后一招——
地窟突然剧烈震颤,头顶的青石板地砸下。
李柱国旋身推开程高,玄针护在众人头顶。
碎石雨里,他看见李昭的黑玉印与自己心口的传承印同时浮起,两枚印上的纹路开始重叠——上古医经里两印合一的记载突然涌入脑海,他浑身血液都凉了:你要同归于尽?
李昭的声音突然变轻,像二十年前那个缩在他怀里的小娃娃,我要让医道......站在最高处。
传承印的烫意突然化作暖流,从李柱国心口涌向百脉。
他望着李昭眼底最后一丝清明,突然想起天禄阁校书时,刘向先生摸着《黄帝内经》说过的话:医道如灯,照的是人心,不是权柄。
我悟了。李柱国的玄针袋地炸开,十二根银针浮在半空,每根针尾都泛起淡金色的光。
那是黄针化境的征兆——他从未想过能在有生之年触到这重境界。
李昭的黑玉印突然发出尖啸,黑雾凝成血刃刺来。
李柱国抬手,最中央的玄针轻轻一颤,竟引动地窖外的天光穿透石缝,在针尖聚成金芒。
黄针·承天。
金芒落下的刹那,李昭的血刃寸寸碎裂。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黑玉印裂开蛛网纹,口中涌出的黑血突然变成鲜红——那是被邪术污染的气血终于洗净的颜色。
师兄......他踉跄着后退,黑玉印地摔在地上,碎成齑粉,父亲说的对......我错了。
李柱国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指尖按上他的人中穴。
程高抱着王二狗凑过来,少年已经醒了,正用袖子抹脸上的血:师父,他还......
能活。李柱国的声音哑得厉害,邪印虽碎,他只是气血耗空。他松开手,李昭闭着眼,脸上的扭曲终于褪去,像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雪夜。
地窖里安静得能听见石缝漏下的风声。
程高解下腰间的布囊,轻轻放在李柱国脚边——里面是他们用命护着的医经残卷。
赵子衡蹲下来,小心地把碎成粉的黑玉印扫进瓦罐:这东西......
埋了。李柱国摸着心口的传承印,此刻它不再发烫,反而像块温玉贴着皮肤,让邪术随它一起,永不见天日。
他转身看向三个徒弟,晨雾不知何时散了,天光透过石缝照在程高染血的衣襟上,照在王二狗憨直的脸上,照在赵子衡发亮的眼睛里。
李柱国突然想起初到涪水时,自己蹲在江边钓鱼,程高裹着破棉袄在雪地里跪了三天。
那时他想,医道传承不过是抄几卷残书;此刻他才明白,真正的传承,是这些愿意用命护着医经的人。
医道不是权杖。他弯腰捡起布囊,拍了拍上面的灰,是火种。
我们要做的,不只是治病救人,更是让这火种,在乱世里烧得更旺。
程高第一个跪下,额头触地:弟子谨记。
王二狗跟着一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俺王二狗,以后谁要烧医书,俺就拿砖拍谁!
赵子衡犹豫了一瞬,也跪下来。
他望着李柱国腰间的玄针袋,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师父时,老人蹲在田埂上给农妇扎针,说医者的手,该摸的是病人的脉,不是权贵的靴底。
弟子愿为火种。
李柱国伸手把三个徒弟挨个拉起来,布囊里的医经残卷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回应他们的誓言。
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李昭,对程高道:把他背出去,找个医馆好好养着。
众人收拾妥当,鱼贯走出地窖。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王二狗揉着眼睛嘀咕:这破庙,以后再也不来了。
程高背着李昭走在最后,经过断墙时突然顿住。
他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远处山林间,一棵树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李柱国的手按在玄针袋上,目光如刀。
他看清了:那是一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背上的布囊。
而那只握着什么东西的手,在阳光下泛着幽黑的光——是一枚崭新的黑色玉印。
他轻声说,脚步却更快了。
山风卷起地上的碎叶,掠过众人的衣摆,向密林深处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