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女生言情 > 针灸鼻祖涪翁传 > 第106章 舟影东去,医火未央

第106章 舟影东去,医火未央(2 / 2)

涪翁用银针挑开积雪,指甲盖大的花瓣上还凝着霜。

他刚要摘,忽然听见下方传来水声——寒潭到了。

潭水结着薄冰,他用银针敲开,伸手进去捞露水瓶时,刺骨的冷从指尖窜到心口,整只手瞬间没了知觉。

撑住。他咬着牙,用银针在掌心扎了个血珠,疼得倒抽冷气。

这疼让他想起当年在天禄阁校书,刘向先生拍着他的肩说:医道不是悬壶,是悬命。

你悬的是天下人的命。

等他攥着雪莲和露水瓶回到船上时,天已经蒙蒙亮。

王二狗还在烧,但呼吸平顺了些。

程高红着眼眶接过药引,突然说:师父,您看船外。

涪翁掀帘望去。

晨雾里,那个疫村的方向飘来更浓的腐臭,还混着若有若无的呻吟。

他摸了摸怀里的药,又看了看王二狗烧得泛红的脸,喉结动了动——这次没说话,只是把银针袋往腰间又系紧了些。

江风掀起斗笠,露出他微白的鬓角。

远处,疫村的草屋顶上飘起几缕黑烟,不知是炊烟,还是......

涪翁的手指轻轻按在银针袋上,指腹触到最顶端那根赤针的针尾——当年他用这根针废过恶少的哑穴,现在,或许该用它做些别的了。

船篷被晨雾浸得湿漉漉的,涪翁的手指刚触到雪莲花瓣,王二狗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他低头,见年轻人脖颈上的紫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锁骨蔓延,像团要烧穿皮肉的阴火。

程高,取赤针。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碴,指尖在银针袋上一挑,最顶端那根泛着暗红光泽的针地跳出。

程高的手还沾着熬药的药渍,却稳当当地接住针,递到他掌心时,两人的指节在药灯下碰了碰——那是当年雪夜立誓时的暗号,医道不灭,师徒同心。

赤针入穴的瞬间,王二狗浑身剧颤。

涪翁的拇指压着针尾,能清晰触到针体下那股乱窜的疫毒,像条吐信的毒蛇。

他想起二十年前给皇后治风痹时,也是这样的针感,只不过那时他的手稳如磐石,现在却因旧伤隐隐发疼。当年你说医者悬命,他对着王二狗烧得通红的耳尖低语,现在我悬的是你的命。

程高举着药碗的手在抖,药汁泼在船板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绿。师父,寒潭露兑雪莲汁,要趁热喂。涪翁没接,反而把针往深里送了半分。

王二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却在触到他腕间那道旧疤时松了劲——那是当年为抢医典被士兵砍的,疤上还留着半枚青铜印的纹路,正是医道传承印的雏形。

好了。涪翁抽针时,一滴黑血顺着针孔渗出来,落在雪莲汁里,荡开浑浊的涟漪。

王二狗的呼吸立刻平顺了,紫斑也褪成淡青。

程高的眼泪砸在药碗里,他慌忙去擦,却见涪翁已经掀开舱帘,斗笠上的水珠滴在他后颈,凉得刺骨。

师父要去哪?程高追出去,正撞见涪翁往腰间系银针袋,动作比往常重了三分。

船外的腐臭味更浓了,混着若有若无的呻吟,像根绳子拽着他的脚步。疫毒源头在村里,涪翁的拇指蹭过赤针针尾,不除根,二狗还会再犯。

程高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江边,师父还说医道已随天禄阁烧了,现在却踩着结霜的船板往疫村走,鞋跟碾过冰碴的声音比他的心跳还响。

疫村的草屋门是虚掩的。

涪翁推开门,霉味裹着腐肉味扑了满脸。

土炕上躺着个老妇,头发粘在流脓的疮上,见有人来,枯瘦的手突然攥住他的裤脚:先生......我孙女儿......在灶房......

程高举着药灯跟进来,灯光扫过墙角,照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娃,蜷在草堆里,手腕上的脓包破了,血和脓水把草堆染成褐红色。

涪翁蹲下去,小女娃突然抓他的手往嘴里送——她太饿了,把他的指节当成了薯干。

程高,涪翁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把药囊里的参片全拿出来。他掰开小女娃的嘴,塞了片参,又用赤针在她少商穴轻轻一刺。

血珠刚冒头,小女娃就打了个喷嚏,哭声像炸雷似的撞开草屋的破窗。

老妇的眼泪顺着疮疤往下淌,滴在涪翁脚边的泥地上:您是......宫里的圣手吧?

当年我儿子在长安当差,说御医院有个李太医,扎针能扎醒死人......

涪翁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天禄阁的火,想起士兵砍断他校书刀时说的逆贼余孽,想起妻子咽气前攥着他的手说别让医道冷了。

小女娃的哭声里,他听见自己说:把村里所有病人都搬到晒谷场,我要施针。

晒谷场的月光像层霜。

涪翁站在中间,银针袋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响。

程高搬来三块青石板当药台,摆上雪莲汁、寒潭露,还有从船里翻出的最后半袋陈皮——那是王二狗特意留着给师父煮药的。

第一针扎进老妇的大椎穴时,周围的呻吟声突然静了。

村民们扶着墙、拄着棍挪过来,眼里的光比药灯还亮。

涪翁的手在动,针在飞,赤针破风时带起的风声里,他听见程高在数:第七个,第十三个,第二十......

够了!他突然喊停,额头的汗把斗笠带都浸透了。

最后一根针停在半空,针尖对着个少年的曲池穴——那少年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正是王二狗白天踢到的尸体旁的幸存者。

程高递过雪莲汁,他却摆了摆手,用针尾沾着药汁在少年掌心画了个圈:这是内关,每日按三次,能护心脉。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晒谷场的呻吟声变成了抽噎。

老妇抱着小女娃跪在他脚边,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响得让程高直皱眉。

涪翁弯腰要扶,却被老妇攥住手腕,她指尖摸到那道旧疤,突然瞪大眼睛:是李太医!

当年皇后娘娘的风痹就是您治好的!

程高的脸地白了。

他看见远处山坳里闪过一点火光——那是官府的探马灯,正顺着江道往这边来。

涪翁扯回手,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