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再喊,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是感知到危险的直觉。
果然,石墙缝隙里渗出缕缕白气,沾在皮肤上便像撒了盐粒般刺痛。
同一时间,程高所在的密室已结满冰花。
他的眉梢睫毛很快凝出冰晶,连呼吸都成了白雾。
更要命的是寒毒正顺着脚踝往体内钻,他能清晰感觉到气血在经脉里一点点凝滞,像冬天结了冰的溪涧。不能慌。他咬着牙摸出针囊,指尖却因僵硬几乎握不住针。
最后还是咬着舌尖逼出点暖意,才把赤针扎进关元穴——这是师傅说过的温阳要穴。
而王二狗那边更玄乎。
他刚站稳,眼前的石壁就变了模样:涪翁站在他面前,皱着眉说二狗子,你偷喝了我的补药?;程高举着针囊喊快跟我去救师父;甚至连早死的老猎户张阿公都拄着拐杖说娃,跟我回家。
王二狗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师傅教过的辨真诀——幻象再真,也没有针戳掌心的疼。
他一咬牙,抄起怀里的药杵往手背上砸,钻心的疼让眼前的幻象瞬间破碎,露出石壁上真正的出口。
涪翁这边也没闲着。
他感应到程高所在的方向寒毒最盛,立刻咬破舌尖,玄针地扎进百会穴。
鲜血顺着针柄往下淌,他却感觉有团火从头顶烧到脚底——这是用自身阳气引动玄针续脉的禁术。程高,跟着我的针走。他闭着眼默运针法,每运一次,就感觉程高的脉搏在脑海里跳得更稳些。
不知过了多久,石墙突然地倒下。
程高踉跄着扑过来,浑身冒着白汽,手里还攥着那枚扎在关元穴的赤针:师傅,我...我没给您丢脸。王二狗从另一侧跑过来,手背青肿却笑得灿烂:我用药杵砸跑了幻象!
涪翁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注意到石台上的绢帛正在发光。
他伸手触碰的刹那,一道金光从绢帛里窜出,化作个穿麻衣草鞋的老者虚影。
老者的目光扫过三人,开口时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吾乃岐伯弟子,当年随黄帝游昆仑,录下此经。
医道非独行之道,需传需守...切记。
话音未落,虚影便散作点点金芒。
绢帛却在此时地展开,原本残破的部分竟慢慢长出新字,字迹古朴如虫鸟篆,正是失传千年的《黄帝经》全本。
师父!程高声音发颤,这是...
传承。涪翁捧着绢帛的手在抖。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医道传承印烫得惊人,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清晰得能数清每道刻痕——那是《针经》和《诊脉法》的完整篇目。
他转头看向两个徒弟,程高的衣襟还沾着冰碴,王二狗的手背肿得像发面馒头,可他们眼里的光,比任何医典都亮。
你们可知,这不仅是医典,更是责任。涪翁将绢帛递给程高,又摸了摸王二狗的头,往后的路,比今天的瀑布更险,比这洞窟更深。
但只要你们记住...医道,是活人之道。
程高郑重接过绢帛,王二狗用力点头,连肿着的手背都举了起来:我记住了!
山风突然灌进洞窟,卷着绢帛的边角哗啦作响。
涪翁望着洞外渐亮的天光,又低头看向怀里发烫的传承印——那里,《针经》的最后几行字正在浮现。
他刚要仔细看,绢帛突然在程高手里轻轻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苏醒。
师父?程高抬头。
涪翁眯起眼,将手覆在绢帛上:先收着。他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激动,有些东西,得慢慢看。
洞外的瀑布重新轰鸣起来,却盖不住三人胸腔里同样轰鸣的心跳——那是医道传承,千年未绝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