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猛地刹住脚。
月光下,林子里竟多出三道重叠的影子:一道往东南,一道往西北,还有一道正往他这儿直扑过来。
他后背抵上棵老松树,突然明白师傅说的假息阵是什么——玄针引动的地气,把三个人的气息拆成了三股,追的人反而迷了方向。
刘大人,您看这——刀疤脸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王二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月光穿透林雾,照见树影里立着道青衫身影。
涪翁负手而立,玄针在指间流转如星,身后程高抱臂冷笑,赤针已经抵住刀疤脸后颈。
刘怀仁。涪翁的声音像淬了冰,天禄阁的校书郎,怎么和这些江湖人混在一处?
中间的老学究浑身剧震。
他抬起头,月光下那张脸虽添了皱纹,却正是当年和涪翁同校《黄帝内经》的同僚。
刘怀仁嘴唇发抖,突然扑过来抓住涪翁衣袖:柱国!
我找你找得好苦!
他们说你私藏医典,说你勾结反贼——
够了。涪翁反手扣住他手腕,玄针闪电般刺入风池穴。
刘怀仁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神渐渐涣散。
涪翁指腹按在他眉心,轻声道:你前夜醉倒在西市酒肆,醒了就该回家给夫人煎药。
程高上前扶住软倒的刘怀仁,低声问:师傅,他是被胁迫的?
当年天禄阁失火,是他用身子护着半卷《针经》残页。涪翁摸出枚蜜饯塞进刘怀仁嘴里,今日这一针,还他当年那半卷的情。他转头看向刀疤脸,赤针突然抵住对方喉结,说,谁让你们追的?
刀疤脸疼得额头冒冷汗:卫...卫家二公子!
他说只要拿到医衡印,赏黄金百两!
卫家?程高皱眉,那刘大人...
卫家的人没这么笨。涪翁抽回针,刀疤脸立刻瘫在地上咳嗽,他们是拿刘怀仁当幌子,引我们往错处查。他摸出怀里的铜印残片,对着月光和程高怀里的《医衡录》对照——残片边缘的暗纹突然泛出金光,在《医衡录》空白处映出一行小字:医祖殿非终,黄帝经藏太乙谷。
王二狗凑过来看,挠着头问:太乙谷?
是传说里黄帝授医的地方?
涪翁指尖抚过那行字,眼底泛起当年在天禄阁校书时的光:当年刘向大人校书,曾提过昆仑山脉有太乙谷,藏着上古医典。
只是典籍焚毁后,这线索也断了。他抬头望向密林深处,夜风卷着松涛声灌进衣领,看来卫家的人也知道这个传说,所以急着抢印。
程高握紧赤针:师父,我们去太乙谷?
涪翁将残片和《医衡录》收入怀中,医道传承,不能断在我们手里。他转身看向王二狗,少年脸上还沾着泥,眼里却亮得像星子,二狗子,明日天亮就收拾包袱。
咱们要走的路,比涪水还长。
王二狗用力点头,药杵在掌心敲得咚咚响:我这就去磨药杵!
再带十斤生姜,省得又被人下套!
程高笑着拍他后背:傻小子,该带的是针囊。
涪翁望着两个徒弟的背影,摸了摸怀里发烫的医衡印。
江风从林外吹来,卷着几星萤火往西北方去——那里,正是昆仑山脉的方向。
他眯起眼,仿佛看见云雾中露出半座石牌楼,牌楼上三个古篆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太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