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来得巧。账房里钻出个獐头鼠目的伙计,眼神在他腰间的钱袋上溜了一圈,您跟我来后堂,咱们这有从长安来的......话没说完被里间的咳嗽打断。
程高跟着伙计拐过屏风,便见三个穿青衫的人围在桌前,桌上摊开的正是他眼熟的《黄帝内经》残卷——卷角的虫蛀痕迹,是天禄阁旧藏。
这是新到的。伙计谄媚地哈腰,川东来的盐商,手头阔绰。
为首的青衫人抬眼,眉骨有道刀疤:会把脉么?
程高指尖搭上他腕脉,故意皱起眉头:脉沉而涩,是肝郁脾虚......
废话!刀疤男拍桌,我要的是《针经》下落!
听说你们盐帮走南闯北......
程高心里一紧,手却稳稳按住对方手腕,拇指悄悄压在内关穴上——这是他跟师父学的,能让人短暂失语。
刀疤男张了张嘴,只发出嗬嗬声。
程高趁机扫过桌上密信,最底下那张写着:医衡使半月后抵巴郡,主持医盟大会,务必要拿到传承印......
客官?
客官?伙计的叫声拉回思绪。
程高松开手,刀疤男猛咳两声,抓起密信塞进怀里:今日不做买卖,你走吧!
程高退出医馆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绕到后巷,借着月光把密信内容默记在心里——原来那伙人正是医衡会的爪牙,而所谓的医盟大会,不过是他们窃取医道正统的幌子。
第二日晌午,村头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
涪翁坐在竹椅上,面前摆着药碗,正给个裹着青布头巾的诊脉。
程高站在人群后,一眼便认出那人——他昨夜在济生堂见过,是刀疤男的手下。
你这是心肾不交。涪翁捻着胡须,我给你开副安神汤:酸枣仁三钱,茯神三钱......再加半钱迷幻草。
程高瞳孔骤缩——迷幻草微量能让人精神恍惚,多说胡话。
那探子接过药碗,连声道谢,喝完便摇摇晃晃往镇里去了。
未到黄昏,镇上传来消息:有个疯子在酒肆里喊医衡会要抢医典,被官差捆了送进大牢。
月上中天时,涪翁坐在晒谷场的石磨旁,青铜古印在他掌心泛着幽光。
程高蹲在旁边,看着印面新浮现的纹路:这印......
西汉初年,医家联盟为护医道正统所铸。涪翁指尖抚过印纽的云纹,每代医圣凭此印聚同道,抗外侮。
可后来......他望着江对岸的方向,声音低了下去,王莽篡汉,他们烧了天禄阁,更要毁了这枚医衡印——真正的传承印,还在医衡会手里。
程高握紧了拳头:师父是要......
医盟大会。涪翁将古印塞进程高怀里,他们要借大会立威,咱们便要借大会夺印。他抬头望向山影,那里有蜿蜒的古道通向巴郡,三日后,咱们扮作川东医派的代表......
晚风掀起程高的衣角,他摸着怀里的铜印,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月光落在涪翁的白发上,像落了层霜,却又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