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可怜我这把老骨头,把医典给我,我保证...
保证什么?涪翁的银针已经捏在指尖,保证赵仲玄拿到医典后,会烧了天禄阁剩下的《五十二病方》?
保证你妻儿能活着走出大牢?他突然欺身上前,银针点在张仲甫肘弯的曲池穴上,当年你说医典如命,现在倒成了命如医典
张仲甫的脸瞬间涨红,想喊却发不出声。
涪翁将《黄帝内经》从他手里抽出来,拍了拍封皮上的血:三日后,曲池穴自解。
若你还念着当年在油灯下校雠的日子...他顿了顿,就去大牢后巷的老槐树下,我留了半瓶解乌头的药。
王二狗看着张仲甫踉跄着消失在林子里,嘟囔道:师父,您就这么信他?
信的不是他。涪翁把医典塞进程高怀里,是当年那个为了校对字,在雨里等了三天采药农的张仲甫。
涪水的涛声渐近时,程高的鞋已经被露水浸透。
可等他们跑到渡口,只看见一堆还在冒烟的船板——唯一的渡船被泼了桐油,烧得只剩焦黑的龙骨。
王二狗一脚踹在岸边的破渔船上:奶奶的,连这破船都漏成筛子!话音刚落,船底响了声,竟露出块被青苔盖住的舱板。
他扒开青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半桶桐油、两卷麻絮——正是修补船漏的家伙什。
天助我也!王二狗眼睛亮得像星子,扛起麻絮就往船上跑。
程高翻出药囊里的止血凝脂——这是用白芨、蜂蜡调的,平时止血,此刻竟能用来粘船缝。
涪翁则摸出银针,在船板的裂缝处连点七针:黄针·木气。
程高看见银针尖端泛起淡淡金光,原本开裂的木板竟像活了似的,缓缓闭合。
王二狗用麻絮蘸了桐油塞进去,拍着船帮喊:能走!
能走!
等三人把周伯、张存和医工们都扶上船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涪翁划着木桨,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比昨夜更急,更密。
师父!王二狗指着岸,有人追来了!
涪翁没回头,只是摸出怀里的青铜古印。
印面不知何时又多了一行字:针藏未绝,火烬重生。他把古印塞进船底的暗格里,拍了拍程高的肩:记着,到了南岸,找背山面水的村子。
船离了岸,江风掀起涪翁的衣角。
程高回头望,长安的火光还在烧,像朵永不熄灭的花。
王二狗蹲在船尾补漏,突然说:师父,等咱们安顿好了,我想学扎风府穴——下次再有人堵路,我帮您断后!
涪翁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青针练熟了。他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山影,轻声道,前面有个渔村,村里的老妇总说腿疼...该用试试。
船桨划破水面,荡开层层涟漪。
远处的马蹄声渐渐被涛声淹没,只余下青铜古印在暗格里,发出极轻的,叩击木梁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