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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旧疾复发,针定沉疴(1 / 2)

程高的草鞋在青石板上碾出湿哒哒的声响。

他盯着师父微瘸的背影,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那抹灰布衫的身影,比往日更单薄了些。

师父!他快走两步,伸手要扶李柱国的胳膊,却在触及的瞬间缩回半寸。

指尖扫过的布料是凉的,浸透冷汗的凉。

李柱国脚步一顿,侧过脸时已扯出笑:走得急了。可程高分明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把涌到嘴边的腥甜又咽了回去。

月光落进他眼尾的细纹里,照出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像被雨打湿的蛛网。

王二狗举着烧虫尸的火把从后面跑上来,火光映得他脸上黑一道红一道:师父,虫尸都烧成灰了,我还撒了...啊!少年突然瞪大眼睛,火把差点掉在地上,您肩膀在渗血!

李柱国低头看了眼左肩,灰布衫上洇开巴掌大的暗红斑。

他伸手按了按,指腹传来钝痛,像有团烧红的炭块嵌在骨缝里。

二十年前太医院那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他跪在满地残卷里,刺客的淬毒短箭擦着肩胛骨钉进梁柱,箭簇上的青斑毒液顺着血脉往心脏钻。

当时他咬碎三颗后槽牙才没叫出声,却到底留了根毒刺在骨膜里,每逢暴雨便翻江倒海。

无妨。他扯下腰间的粗布腰带,三两下缠住左肩,回村。

程高没动。

他蹲下来,把药箱垫在路边的老槐树下,抬头时目光灼灼:师父,您脉门跳得像擂鼓。他学医三年,最是清楚——正常人脉搏如春溪淌石,可李柱国手腕下的跳动,分明是淤血堵了督脉支络,气血在里头撞得头破血流。

江风卷着湿冷的潮气扑过来。

李柱国望着程高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笑了:当年在太医院,我给皇帝治寒症,他说疼得像有蚂蚁啃骨头。

我回他您这金贵身子,可比不得我这泥里滚的命他伸手拍了拍程高的肩,力道比往日轻了三分,去把我床头的玄针取来,再烧锅热水。

村头的土坯房里,油灯芯爆了个火星。

程高把铜盆里的热水拧干,替李柱国擦去肩上的血污。

借着昏黄的光,能看见那道旧疤从锁骨下斜贯到肩胛骨,像条狰狞的蜈蚣。

子时三刻。李柱国盯着窗纸上的月光,声音里带了几分肃然,取针。

程高的手在针囊上顿了顿。

玄针是师父最宝贝的针具,银身乌木柄,针尾雕着北斗七星纹——以往只在救垂危病人时用过,如今要扎进师父自己血肉里?

怕了?李柱国半靠在铺着稻草的土炕上,左半身赤着,肌肉因疼痛微微抽搐,当年我在天禄阁校书,刘向大人说医道如治史,要敢动刀笔。

你且看仔细了。

程高深吸一口气,捏起玄针。针尖映着灯火,亮得刺眼。

进针角度三十度。李柱国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直刺肩贞穴。

程高的指尖在发抖。

他记得《灵枢》里写肩贞者,手太阳小肠经之穴,主肩臂疼痛,可真正要把针扎进师父血肉里,掌心的汗几乎要把针柄滑掉。

抖什么?李柱国突然低喝,当年我给难产的农妇接生,刀都捅进肚子了,手都没抖过。他盯着程高发颤的手腕,缓和了语气,你不是要学玄针续脉么?

先学会把针当眼睛——扎进去,你就能看见里头的淤血,像块黑石头堵在血管里。

程高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的视线穿过玄针的银身,仿佛真看见那团紫黑的淤血,正卡在督脉分支的缝隙里,把原本流畅的气血撞得七零八落。

他手腕一沉,针尖精准刺入肩贞穴半寸。

李柱国的额头又渗出汗,现在,顺时针转针,三息。

银针在程高指下缓缓转动。

李柱国突然闷哼一声,左肩的肌肉绷成铁线——他能感觉到针尖搅开淤血的粘连,像用竹片刮开陈年的膏药。

有温热的血顺着针孔渗出来,滴在土炕上,晕开小小的红朵。

第二针,大椎。李柱国的声音有些发飘,这针要深三分,通督脉阳气。

程高的指尖触到大椎穴的凸起。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师父用同样的针法救过坠崖的樵夫。

当时他在旁看着,只觉得师父的手像穿云破雾的鹤,可如今自己握着针,才明白每一分力度都要掐得准——轻了拨不动淤血,重了会伤着脊髓。

银针入穴的瞬间,李柱国的脊背猛地弓起。

程高看见他脖颈的青筋暴起,像几条青虫在皮下爬动。

可他的声音依旧稳当:现在,用你的气跟着针走。

想象你是条鱼,顺着针尾游进我血管里。

程高愣了愣。

这是师父第一次跟他讲用气运针。

他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指尖,竟真有股热流顺着手臂涌进针柄,再沿着银针钻进李柱国体内。

那团淤血在热流里慢慢软化,像块化在热水里的黑糖。

明白了?李柱国突然笑了,玄针为何能起死回生?

不是针有多神,是用针的人得把自己的气血搭进去。

当年我救那难产的农妇,搭了半条命;今天治这旧伤,搭的是师徒的缘。

程高的眼眶突然热了。

他这才发现,师父的手始终虚虚按在他持针的手背,不是要指导,而是在给他输气——刚才那股热流,有一半是师父的。

第三针,百会。李柱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针要逆着气血走。

程高的手终于稳了。

他捏着玄针,精准刺入百会穴。

银针尾端的北斗七星纹在灯火下泛着幽光,像七颗星子落进了肉里。

随着他逆时针转动针柄,李柱国突然长舒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背慢慢松下来。

好了。李柱国摸出帕子擦了擦汗,把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