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的血腥味还没散净,程高攥着染血的《针经》蹲在老张头身边。
老人的喉结还在艰难滚动,玄针在气魄穴上微微震颤,像根绷直的琴弦。
涪翁的手指按在老张头腕间,瞳孔突然一缩——刚才止住的毒血,正顺着老人指甲缝里的暗纹往回渗。
程高,拿火折子。涪翁的声音像浸了冰碴,王二狗,把所有伤者集中到前舱。
少年应了声,船桨还攥在手里,指节被血泡得发白。
他踢开脚边的刺客刀,转身时靴底碾过块带血的碎布——是刚才那个撞进江里的首领身上扯下来的。
前舱挤着七个伤者,三个是自己人,四个是刺客。
涪翁挨个扫过他们的脸,最后停在左舷边的灰衣汉子身上。
那汉子捂着左肩,伤口不深,却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可他的手腕脉搏跳得比擂鼓还稳。
过来。涪翁勾了勾手指。
灰衣汉子抬头,眼神发虚:大...大夫,我这伤...
伤在肩井穴附近?涪翁突然扣住他手腕,拇指重重压在尺泽穴上。
汉子猛地抽手,却被程高从后按住肩膀。
涪翁的玄针在指尖转了个圈,我给你止止疼。
针尖触到皮肤的刹那,灰衣汉子瞳孔骤缩。
涪翁的针没扎伤口,反而刺进了他的听宫穴——赤针入肉三寸,顺着三焦经直捣耳门。
汉子的身子猛地一僵,原本装出来的呻吟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像铜铃,却再发不出半分声音。
程高,把他锁进底舱。涪翁拔针时,指腹在汉子迎香穴上轻轻一按,对方的鼻翼立刻抽搐起来,他现在听不见,也闻不到,正好清清脑子。
程高扛起人时,摸到对方腰带里硬邦邦的东西——半块青铜虎符,刻着二字。
他和涪翁对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
王二狗举着火把在前头照路,火光照得底舱的霉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月上中天时,底舱的木门被推开。
涪翁端着陶碗,酒气混着盐粒的腥涩扑面而来。
程高拎着铜盆,里面的热水冒着白汽,倒映出灰衣汉子扭曲的脸——他的五感正在赤针的作用下缓慢复苏,眼球随着声音转动,却像刚出壳的雏鸟般迷茫。
醒了?涪翁蹲下来,陶碗在汉子面前一扬,浓烈的酒气刺得对方猛地吸气,谁派你来的?
汉子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嗬嗬声。
涪翁抄起银针,精准地点在他膻中穴上。
那是心包经的募穴,银针刚进去半寸,汉子的胸膛就像压了块磨盘,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涪翁的声音比江水还冷。
是...是尚书省的人...汉子的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他们说只要毁了医典,赏黄金百两...求您...求您拔针...
涪翁的手顿了顿。
程高看见他眉峰微挑,眼底翻起暗涌——之前刺客首领的字玉牌,加上现在的尚书省,这潭水比想象中深得多。
把他捆紧。涪翁起身时,衣摆扫过汉子的手背,明天到了浅滩,交给御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