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冬月初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轧钢厂的厂区,卷着地上的碎雪,打在“批斗大会”的横幅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会场设在厂部的大操场上,临时搭起的主席台铺着红布,上面摆着话筒和小红书,台下黑压压站着几百号人,大多是被组织来的工人,脸上带着麻木或惶恐。
傻柱缩在人群中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领口歪着,手里捏着本卷了角的小红书,手心全是汗。他身边站着秦淮茹,今天特意换了件半旧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溜光,正踮着脚往前看,嘴里还不停念叨:“柱子,一会儿喊口号的时候声音大点,让领导看看你的积极性。”
傻柱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昨天秦淮茹找到他,眼睛红红的,说贾梗在学习班被欺负了,就因为“跟林建军走得近”,还说只要他今天在批斗会上表现积极,就能帮贾梗“摘帽子”。他本不想来,可架不住秦淮茹哭哭啼啼,又想起以前贾家对他的“好”,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秦姐,这……这合适吗?”傻柱看着主席台上被押着的几个人,都是厂里的老技术员,其中一个还是带过他的老师傅,心里直发怵,“林师傅也没干啥坏事啊,他那军工项目……”
“你懂啥!”秦淮茹狠狠掐了他一把,压低声音,“现在是啥时候?不跟着队伍走,早晚被人踩!你以为林建军还是以前的技术科主任?他现在就是待批的‘权威’,跟他撇清关系才对!”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许大茂,那人正站在台前,唾沫横飞地念着批判稿,“你看许大茂多机灵,这时候表忠心,以后才有出路!”
傻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许大茂穿着件旧军装,臂戴红袖章,正指着台下喊:“打倒资产阶级技术权威!让林建军出来认罪!”他的声音尖利,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引得前排几个红卫兵跟着起哄。
傻柱的脸一阵阵发烫。他想起上周在锅炉房,林建军路过时还塞给他两个白面馒头,说“天冷,填填肚子”,又想起林建军教他修过的那台老式车床,现在还在车间里转着呢。人家待他不薄,他却要跟着喊打倒人家,这算哪门子事?
【叮!】
林建军的系统提示音在维修组的车间里响起,他正在给一台磨床换砂轮,听到声音动作顿了顿:
【检测到“批斗现场”情绪波动,傻柱“被裹挟指数”60%,内心抗拒度50%。触发“人性微光”事件:可尝试点醒,降低其参与度。】
林建军放下手里的扳手,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他昨天就听说今天有批斗会,许大茂特意在名单上加了他的名字,虽然被张厂长压下去了,但许大茂肯定会借机煽风点火。傻柱被卷进来,并不意外——那人心眼不坏,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秦淮茹当枪使。
“老周,我出去透口气。”林建军拿起搭在机器上的外套,“帮我盯着点砂轮,等下回来接着换。”
老周头也没抬:“去吧,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你往会场那边去。”他知道林建军的心思,这阵子傻柱在锅炉房唉声叹气,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被架着走的。
林建军没直接去会场,而是绕到操场后面的围墙外。这里堆着些废弃的钢材,刚好能挡住视线,又能听见里面的动静。许大茂的声音穿透围墙传出来,正唾沫横飞地编派他的“罪状”:“……林建军不仅私藏苏联修正主义书籍,还在维修组消极怠工,故意破坏生产!这种隐藏的敌人,必须揪出来批倒批臭!”
紧接着是一阵稀稀拉拉的口号声,其中夹杂着一个不太情愿的声音,虽然刻意提高了嗓门,林建军还是听出那是傻柱。他心里叹了口气,这憨货,终究还是没顶住。
批斗会开了一个多小时,散场时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出来。傻柱跟着秦淮茹往厂门口走,头埋得很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秦淮茹还在兴奋地说:“我刚才看见革委会的王主任了,他朝你点头了呢!以后咱们家梗子在学习班,肯定没人敢欺负了……”
“秦姐,我有点事,先回车间了。”傻柱猛地停下脚步,打断她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烦躁。他刚才喊口号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地上,根本不敢看主席台上的人,现在想想,浑身都不得劲。
“哎,你别走啊……”秦淮茹还想说什么,傻柱已经转身往维修组的方向快步走去,像是在逃。
林建军在围墙后看着这一幕,等人群散去,才从钢材堆后走出来,刚好和往回走的傻柱撞了个正着。
“林……林师傅!”傻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吓得往后一蹦,手里的小红书“啪”地掉在地上,脸瞬间涨得通红,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秦姐拉我来的,我……”
林建军弯腰捡起小红书,拍了拍上面的雪,递还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口号喊得挺响。”
“我……我没喊你的名字!”傻柱急忙辩解,声音都变了调,“许大茂念你的时候,我就张了张嘴,没出声!真的!”他急得直搓手,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林师傅,你信我,我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林建军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的那点不快渐渐散了。傻柱虽然糊涂,但本性不坏,只是被秦淮茹拿捏得太久,没了自己的主意。“我知道。”他淡淡地说,“你不是那种人。”
傻柱愣了愣,没想到林建军会这么说,眼圈一下子红了:“林师傅,我……我对不起你。”他想起以前总跟林建军别苗头,觉得人家“独”,现在才明白,人家那是活得明白,知道啥该做,啥不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