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市局刑侦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沈砚坐在办公桌后,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证据上——林辰的儿科病历、写着星光路37号的纸条、“明辰科技”的注册信息,还有陆时从仓库带回的笔记本复印件。这些零散的线索像拼图一样,渐渐勾勒出林辰二十年来的轨迹:从被药物迫害的无助少年,到被陆明守护的幸存者,再到如今运筹帷幄的商人。
可越是清晰,沈砚心中的疑虑就越重。林辰对陆明的执念、给周志强的汇款、刻意隐瞒的过往……这些碎片之间,似乎还缺一块最关键的拼图,而这块拼图,恐怕只有林辰自己知道在哪里。
“沈队,楼下会客室有人找你,说是林辰,已经在那儿等了。”门口传来警员的声音,打断了沈砚的思绪。
沈砚猛地抬头,眸色一沉。
林辰?
他没有主动联系林辰,按照计划,下一步应该是警方找到合适的契机再与林辰接触。这个时候,林辰主动找上门,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知道了,我马上下去。”沈砚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整理了一下警服。他能感觉到,一场更复杂的博弈,已经提前开始了。
市局的会客室不大,白色的墙壁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一盏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林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依旧是一身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双腿交叠,姿态从容。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密封袋,袋口用红色的火漆封住,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听到脚步声,林辰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只是来拜访一位老朋友,而非被警方怀疑的关键人物。“沈警官,冒昧打扰,希望没有耽误你的工作。”
沈砚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那个密封袋上,语气平静:“林总主动过来,应该不是单纯的拜访吧?”
“确实有事。”林辰拿起密封袋,轻轻放在茶几中央,推向沈砚,“我今天整理公司旧文件时,偶然发现了一些东西,想着或许对你们调查的孤儿院旧案有用,就赶紧送过来了。”
沈砚的目光在密封袋上停留了几秒。袋子是全新的,但里面装的东西显然有些年头,透过半透明的塑料,能看到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边缘已经卷起,像是被存放了很久。
“偶然发现?”沈砚捕捉到林辰话里的关键词,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林总公司的旧文件里,怎么会有与孤儿院相关的东西?”
“说来也巧。”林辰靠在沙发上,语气自然,仿佛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往事,“十年前我刚成立公司时,租用过一个旧仓库存放文件。前段时间仓库拆迁,工人清理时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木箱,里面除了一些旧设备说明书,就放着这些信件。我看信件上提到了城郊孤儿院,又想起你们在调查相关的案子,觉得或许能帮上忙。”
这个解释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刻意。沈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拿起密封袋,仔细观察着袋口的火漆——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火漆上印着一个模糊的“李”字。
“这些是什么?”沈砚问道。
“是十年前,教育局一位姓李的副局长,和当年孤儿院院长的往来信件。”林辰的语气依旧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我大致翻了几封,内容似乎和孤儿院的儿童安置有关,具体的,还是请沈警官自己看看吧。”
儿童安置?
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词,在当年的孤儿院旧案里,极有可能是“儿童贩卖”的遮羞布。他没有犹豫,拆开密封袋,将里面的信件倒了出来。
信件共有十几封,每一封都装在泛黄的信封里,信封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收件人和寄件人——“致城郊孤儿院王院长”“李副局长亲启”。沈砚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娟秀,是典型的公文体。
“王院长台鉴:前日所托‘安置’之事,已办妥。三名儿童均按‘流程’送至指定地点,相关费用已转入您的账户,查收。另,近日风声较紧,行事需谨慎,避免节外生枝。——李某,2004年5月12日。”
“安置”“指定地点”“费用”……这些看似普通的词汇,组合在一起,瞬间勾勒出一幅黑暗的画面。沈砚的指尖微微发紧,继续往下翻。
第二封信是王院长的回信:“李副局长钧鉴:多谢费心,款项已收到。近日院中‘新增’两名儿童,性情温顺,符合‘要求’,待时机成熟,再与您联系。另,校医周志强近日行事鲁莽,恐生事端,是否需处理?——王某,2004年6月3日。”
“新增儿童”“符合要求”“处理周志强”……这些内容像一把把尖刀,刺破了当年孤儿院“慈善”的伪装。沈砚立刻联想到之前找到的举报信、周志强的失踪,还有陆明的被害——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而是一个由权贵撑腰、院长执行、校医协助的完整儿童贩卖网络!
他继续翻看其他信件,内容大同小异,全是关于“儿童安置”的沟通,时间跨度从2003年到2005年,恰好覆盖了陆明失踪、周志强辞职的时间段。其中一封信里,李副局长提到“上级有指示,近期需暂停一切活动,待风头过后再议”,落款日期是2005年3月,正是陆明失踪后的一个月。
“暂停活动”,显然是因为陆明的失踪引起了注意,他们在暂时收敛,避免被发现。
沈砚将信件放在桌上,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辰:“这些信件,你是怎么得到的?”
林辰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语气依旧平静:“我说过了,是在旧仓库的木箱里发现的。具体是谁放在那里的,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当年孤儿院的工作人员留下的,又或许是……某个知情人故意藏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