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巧合。
一条清晰的链条在他脑海里浮现：晨星孤儿院——被领养的孩子——孩子失踪——领养孩子的女人（张岚、李萍）开始调查真相——调查触及到矿场的秘密——女人被灭口。
老疤的死，恐怕也和这个秘密有关。他是张岚的丈夫，或许知道了女儿失踪的真相，想替张岚出头，结果被人杀了。而张岚，是在老疤死后继续追查，才被同样的人杀害。李萍，则是在孩子失踪七年后，可能终于找到了关键线索，也遭到了毒手。
“去查晨星孤儿院，”陆时抓起外套，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查2010年到2020年之间所有失踪的孩子，查当时的院长和工作人员，特别是那些和矿场有联系的人。”
他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屏幕上那两个模糊的签名。“还有，想办法鉴定那两个签名的真伪，特别是‘王秀莲’，看看能不能找到笔迹样本。”
外面的雨已经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陆时撑开伞，快步走向停车场，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但他毫不在意。
车开出市局大门，陆时打开导航，输入“晨星孤儿院”。导航显示，那里距离矿场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中间隔着一条废弃的铁路。
他想起沈砚提到的红布碎片，想起“煤渣甚至……就埋在矿场的煤渣
李萍身上的红布碎片，会不会就是李念失踪时穿的衣服？她是不是找到了孩子的遗物，知道了孩子的下落，才被人杀害的？而张岚，是不是也找到了女儿的线索，才招致杀身之祸？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远处的建筑和街道。陆时握紧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仿佛能听到那些被掩埋的孩子的哭声，隔着厚厚的煤渣和冰冷的雨水，在黑暗里隐隐回响。
晨星孤儿院的大门紧闭着，铁门上锈迹斑斑，门柱上的牌子已经褪色，只能隐约看清“晨星”两个字。陆时停下车，看着院子里杂草丛生的景象，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下车，推开虚掩的侧门，脚下的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院子里空无一人，几间平房的窗户玻璃大多碎了，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有人吗？”陆时喊了一声，声音被雨声吞没。
他走到一间挂着“院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门口，门是锁着的。透过门缝，他看到里面的桌椅蒙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蜘蛛网。看起来，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
陆时绕到后面的宿舍区，推开一扇没锁的门。里面的床铺空荡荡的，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卡通贴纸，地上散落着几个破旧的玩具。阳光透过破损的屋顶照进来，在积水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曾经住着很多孩子，他们在这里吃饭、睡觉、玩耍，然后被像张岚、李萍这样的人领养，以为能从此过上好日子。可他们中的一些人，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陆时在一张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破旧的书包，上面印着褪色的卡通图案，和李念照片里穿的外套颜色很像。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里面只有一本练习册，封面上写着“李念”两个字，字迹稚嫩。
练习册的最后一页，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房子，房子旁边画着一个小人，牵着一个更小的人。旁边用拼音写着：“爸爸，妈妈，念念想回家。”
陆时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这个孩子，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他以为李萍就是他的妈妈，他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爸爸，最后却连妈妈也失去了。
他把练习册放进证物袋，刚站起身，就看到墙角的砖缝里夹着一张纸。他走过去，用镊子夹出来，发现是一张被撕毁又粘起来的领条，上面写着“今领到矿场资助款五百元”，签名是“刘建国”，日期是2013年10月——正是张悦“被亲生父母接走”的那个月。
刘建国。陆时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名字在张野的笔录里出现过，是矿场的老会计，也是当年处理沈晴案件的负责人之一。
他怎么会给孤儿院捐钱？是个人行为，还是矿场的集体行为？这和张悦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陆时把领条小心翼翼地收好，雨已经小了很多，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他站在孤儿院的院子里，望着不远处的矿场，那里的烟囱早已不冒烟了，只剩下黑漆漆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怪兽。
两个死者，两个失踪的孩子，一个孤儿院，一个矿场，一个叫刘建国的老会计，还有一个行踪诡秘的张野。这些碎片正在慢慢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而那个真相，很可能就藏在矿场的某个角落，藏在那些堆积如山的煤渣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沈砚的电话。响了两声，沈砚就接了。
“我在晨星孤儿院，”陆时的声音很沉，“张岚和李萍都从这里领养过孩子，两个孩子都失踪了，记录有问题。还有，我发现了刘建国给孤儿院捐钱的领条，时间点很微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沈砚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我这边的比对结果出来了，张岚和李萍的勒痕完全吻合，是同一个人做的。还有，李萍身上的红布碎片，确实是儿童衣物，可能是幼儿园园服。”
陆时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冰冷刺骨。“看来，我们得去会会那个刘建国了。”
“等等，”沈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严肃，“还有一件事，张岚和李萍的锁骨处都有块相似的印记，可能是凶手作案时留下的。我怀疑，这个人可能接受过专业训练，控制力非常强。”
陆时挂断电话，握紧了拳头。专业训练？难道是退伍军人？或者是……警察？
他抬头望向矿场的方向，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黑色的煤渣山上，反射出冰冷的光。那里藏着的，可能不仅仅是失踪孩子的秘密，还有一个隐藏极深、手段残忍的凶手。
而他们，必须把这个凶手挖出来，为那些死去的人，也为那些消失在黑暗里的孩子。
陆时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打破了孤儿院的寂静。他要去查刘建国，查2013年10月发生了什么，查矿场和孤儿院之间到底有多少肮脏的交易。
真相或许很残酷，但他必须面对。因为那些孩子的哭声，那些母亲的眼泪，都在等着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