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推开旅店吱呀作响的木门,客房内已空无一人,油布散落在地,床上只余一片血污。
“该死。”他低声咒骂,冲出房间。
凌晨的村落寂静如常,唯有鸡圈方向有些异样的骚动。安东循声而去,蹑手蹑脚地推开篱笆门。
月光下,露娜正蜷缩在鸡笼深处,手里提着一只母鸡,雪白的獠牙已深深刺入鸡颈,正贪婪地吮吸着。
她枯槁的四肢沾满了鸡毛和污泥,长发纠结,活像从沼泽里捞出来的水鬼。听见动静,吸血鬼少女猛地抬头,嘴角还挂着几缕鸡血,猩红的瞳孔警惕地瞄了一眼安东。
“你气色不错嘛?”
安东看着她这副尊容,又扫了眼鸡圈里几只干瘪的公鸡,紧绷的神经忽然一松,竟有些许哭笑不得。
“看来,”他扫了扫眼前这堆牺牲品,调侃道,“我等会得赔老板一大笔钱了。”
露娜松开母鸡,用手背狠狠擦了擦嘴,略显枯瘦的脸上满是凶狠。她挣扎着站直,尽管身形依旧单薄,但那些可怕的灼伤已奇迹般消退了,只在苍白皮肤上留下些微红痕。
吸血鬼的恢复力,还真是可怕……
“这是你欠我的,安东。”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恢复了往日的冷硬,“连本带利。”
“欠你?”安东挑眉,“是欠你一个火刑柱的好位置?还是欠你两块纹章币的赎身费?”
“你骗了我!”露娜低吼,眼中红光一闪,“什么和约!什么协议!全部都是假的!你的目的根本不是血族!”
“我的目的,”安东打断她,语气平静,“只是想活着,然后回家,安安静静不受任何人打扰。这点我们殊途同归。”
他顿了顿,“你杀了我的人,我骗了你,却又救了你一命,所以现在该怎么算?你是准备拼命还是准备说‘对不起’和‘谢谢’?”
露娜盯着他,胸膛起伏。许久,那紧绷的身形缓缓放松,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疲惫。
“可以扯平吗?”她生硬地问道。
“既然你的剑尖并非指向白夜城,我没必要为一己私仇再得罪整个帝国。过去的债,一笔勾销。”
“私仇?究竟是谁的私仇?”安东眯起眼睛,“露娜小姐,因为你,我损失了整整一个小队的精锐帝国军人。他们的抚恤金,是不是该由你来赔偿?毕竟,他们可都是因你而死啊!”
露娜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哈!伪善!我就知道,救我一命,转头就想着刮我油水?”
“这不是刮油水,”安东直视着她,“这是你该赎的罪,为你手上沾的血。”
他逼近露娜,吸血鬼蹒跚着后退两步,血红的瞳孔里竟闪过些许惊慌。
“真祖被人蒙骗了,再说,我……我也是听令行事……”
安东意味深长地哼了声,右手缓缓移向腰间的魔剑冥犬。
“对……对不起……”沉默了片刻,少女嗫嚅道。
晨光熹微,安东在旅店老板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数出远超房钱的几枚纹章币。
“呃,大人,您给的实在太多了……”老板捧着钱,结结巴巴说道。
“抱歉,我养的狐狸偷吃了你的鸡,这些是赔款。”安东苦笑着按下老板的手,转身离开旅店,露娜裹着件从杂物间翻出来的破旧斗篷,兜帽拉得很低,默默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