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气死个活爹(2 / 2)

“无关人员都出去!”领头的白大褂吼了一声,一群医护风风火火来到览子爹身边,“患者GcS评分6分,右侧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消失,左侧肢体无反应——疑似基底节区出血伴脑疝!”

“心电监护接上,护士长,联系ct!”

“收缩压180hg,“乌拉地尔12.5g静推,20%甘露醇250l快速静滴!甘油果糖250l备用!”

监护仪尖锐的报警声中,护士高声复述:“乌拉地尔12.5g静推完毕!”

“手术室通了没?”白大褂转头吼向护士,“告诉他们,5分钟内必须清场!”

“家属呢,家属跟着!”

览子跑了两步,回头一看他妈还愣在那。

”妈,妈!叫你呢!“

览子妈此刻完全慌了神,她本想讹点钱,可做梦也没想到,成了现在的局面。

儿子的呼声,扰断她的耳鸣,将她从模糊的画面回到现实。

走廊,无止境的走廊...

从病房到手术室,一路狂奔,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再回过神时,她眼前摆着一份文件,手里握着一支水笔。

她揉揉眼,却看不清纸上的字,只听见泪水砸在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别犹豫了,病人马上需要开颅手术!”

“妈!快签字啊,救爸爸!救爸爸!”览子看着被夺了舍的妈,气的牙根痒痒,他想起爸爸吵架时,曾无数次说过的话:要不是为了儿子,我受你这个气!早就跟你离了!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产生了那个强烈的念头:赶紧长大,离开她,离开这个家。

自从因为名字被抽了两巴掌的那天起,他就有了这种想法。

情绪失常的妈妈,常年酗酒的爸爸,在这种家庭环境里,他从没体验过什么是爱,他只觉得,做孩子真痛苦。

那种痛苦,不是撕心裂肺,剔骨挖肉,而是扎进手指的木刺,是飞进眼里的小虫,是总在他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时候,突然刺痛他一下,提醒他现实的一切,正无可挽回的发生着。

而他,作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孩子,除了忍着,除了适应,毫无办法。

唯一获得救赎的希望,就是长大,离开他们,离开家。

览子一把夺过笔,“我签,我签!”

“哎哎哎,小伙子,你不可以签,必须你妈妈签,家属,家属?家属!快点考虑,病人等不了了!”

“啊?哦哦,手...手术...手术....“览子妈呼吸短促,六神无主,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手里这支笔,好重,“大夫...我...我男人手术...要多少钱...”

“韩玉凤!你签字啊!签字啊!”览子急得哭了出来,退到窗户边上,“我看出来了,今天你他妈非要把我爷俩闹死,你才满意,你签不签,我告诉你,你要不签,我现在就从这跳下去!”

“我...呜哇哇哇哇哇...”

话还没说出口,她又掩面哭了出来,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儿子磕起头来,嘴里乌拉乌拉地嘟囔着听不懂的话。

一直守在身后的校领导,见状围过去,想扶她起来,但她浑身瘫软,胳膊像提线木偶,使不上力,只好几个人将她架起来。

“大姐,钱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救人要紧!”

“对,救人要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字才终于签上。

看着亲笔写下的字,览子妈又是一阵心酸,她突然觉得,这杆笔写上去的,不是她韩玉凤的名字,而是她的半条命。

她抱着览子,一个劲的哭,她好害怕,她的天塌了。

览子也哭,可他不是因为害怕才哭,而是因为恨,对自己的恨,他咬着牙,任凭眼泪咸咸地淌进嘴里,发誓要活出个人样。

手术室的门合上了,韩玉凤依偎在览子弱小的身躯旁,泪已经哭干了,她目光呆滞,一直嘟囔着:“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览子挺直腰板,撑住妈妈的身体,他直勾勾盯着那扇门,盯着“手术中”那三个红字,他有种预感,强烈的预感,他的家,要散了。

门开了。

那一天,他如愿长大了,只是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只是长大的代价过于沉重,只是现在,他又想做回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