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地面,凝成的微型齿轮还在转。方浩没动,左眼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卡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整条神识经络。他能感觉到,那根从血齿轮延伸出去的丝线,正缓缓缠上自己的命脉,越收越紧。
他没去拔。
反而把舌尖那三粒本源砂咬得更实了些,砂砾在口腔里咯吱作响,像嚼着三颗不肯投降的石头。
“想抽我走?”他冷笑,“你得先问问我这嘴里的砂子同不同意。”
话音未落,青铜鼎自行浮起,鼎口对准地面那枚齿轮,轻轻一吸。齿轮颤了颤,转动速度慢了半拍。方浩趁机抬脚,不是后退,而是往前踏了一步——正踩在齿轮中央。
“咔。”
一声轻响,像是某种锁扣松动。
四周景象骤然扭曲,记忆碎片如退潮般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白分明的棋盘,横竖十九道,格子里浮动着无数模糊人影,有的在炼丹,有的在御剑,有的跪地哀嚎,有的化作飞灰。
零号站在对面,银瞳无波,手指轻点一粒白子:“你若想脱身,唯有胜我一局。赌注是你是否相信——你是唯一的方浩。”
“唯一的?”方浩嗤笑,“我昨儿还看见俩我呢,一个站着,一个躺着,谁才是正版还得看说明书?”
“那不重要。”零号落子,声音平得像尺子画的线,“重要的是,你现在愿不愿意为‘唯一’这个说法,赌上你所有因果。”
方浩没急着应答,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棋盘边缘,左下角空着一枚黑棋,形状歪歪扭扭,活像个被狗啃过的铁疙瘩。他认得——七七四十九日前,他在外门坊市签到得来的那块“废铁”,后来被楚轻狂当成剑冢密钥抢走,结果发现是块锈得连火都点不着的破铜。
他没提。
只是抬脚,把那枚锈铁棋子轻轻拨进袖口,动作自然得像顺手捡了颗石子。
“行啊。”他抬头,“我赌。但我有个条件。”
“说。”
“你这棋盘太冷清,缺个气氛组。”方浩舔了舔破开的舌尖,忽然咧嘴一笑,“系统出品,绝不坑爹!”
吼声落地,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棋盘中央。血未落地,竟自行凝成一粒粉色棋子,落地时还蹦了两下,头顶冒出个半透明小牌子,写着:“今日签到奖励已到账~请宿主查收!”
棋子通体粉嫩,双马尾,小裙子,眨巴着大眼睛环顾四周,最后甜甜一笑:“零号哥哥,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哦!”
零号的指尖,顿了一下。
白子落下,方浩这边三枚记忆碎片接连崩解。第一枚是他在炼器房炸了第七口锅,把自己熏成黑炭;第二枚是某位红衣女子在他怀里化作血雾,只留下半截绣着并蒂莲的袖子;第三枚是他丹田炸裂,七窍流血,被抬出宗门时,陆小舟抱着那棵三米高的翡翠白菜哭得像个傻子。
每崩一粒,现实中的玄天宗就抖三抖。炼器房炸了,药园枯了,弟子们一个接一个走火入魔,抱着门框喊“妈妈我看见会跳舞的灵石”。
方浩眼皮都没眨。
他盯着那萌妹棋子,低声道:“广告曲,放。”
萌妹棋子立刻双手比心,清脆开嗓:
“玄天宗,修仙好去处~
签到送功法,炼丹不翻车~
宗主方浩人帅心又善,
一顿烧烤换你一条灵脉不嫌多~”
调子是用《清心咒》改的,词是楚轻狂醉酒后写的,难听得连剑修听了都想自废修为。
但零号的手,抖了。
不是因为难听,而是因为他听懂了。
这曲子,是系统内部广播用的,只在签到塔数据层循环播放,外界根本不可能获取。
他抬眼,第一次在脸上出现类似“皱眉”的表情:“你……把她具象化了?”
“不止。”方浩把玩着袖中那枚锈铁棋子,“我还把她内存里的垃圾文件都翻了一遍。比如你偷偷改过签到奖励概率的记录,比如你把‘恐龙饲养手册’标成‘上古秘典’骗人,再比如——你其实挺怕这个小丫头哭的,对吧?”
零号没答。
白子却落得急了。
战局瞬间逆转。方浩连失五子,眼看就要溃不成军。那萌妹棋子也被三枚白子围住,哼着哼着突然卡住,头顶小牌子变成:“系统维护中,请稍后再试。”
“你赢不了。”零号道,“历代宿主皆败于此。你不过重复他们的结局。”
“是吗?”方浩忽然笑了,“可我跟你下棋,从来不靠脑子。”
他抬手,把那枚藏了许久的锈铁棋子往棋盘上一拍。
“轰——”
不是声音,是因果震动。
棋盘剧烈晃动,所有记忆碎片齐齐一颤。那锈铁棋子落地的瞬间,竟自动展开成一张残破阵图,正是墨鸦曾用它误启镜像阵的那张“缺陷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