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眸色深了一瞬,温声道:“皇后总是爱唠叨,你听听便也是了,朕有世兰便好,什么都没有你的身子更重要。那次……朕当真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他如此爱重她,仿佛为了她,连子嗣都可以不在乎。
年世兰眼眶泛红,轻轻叫了一声皇上,垂眼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以免自己眼底的嘲讽太浓烈,会被他给看出来。
若非最近哥哥正平定准葛尔,怕是皇上会彻底沉溺于入宫的新人,好生享受小姑娘们的追捧爱慕,哪里还愿意听她跟皇后的争风吃醋?
胤禛见她抱着自己,身体微微发抖,心生怜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高兴些,既然来了,中午就陪着朕一起用膳吧。”
年世兰假装撇开脸擦掉眼泪,转头又是笑笑的模样:“是,臣妾已经许久没有跟皇上一起用膳了。”
胤禛被她炽烈的爱意逗笑了:“胡说,明明前几天朕才去翊坤宫陪你用膳。”
年世兰不依:“皇上。”
胤禛愉悦地笑出了声,握紧她的手,与她说起她哥哥的事情来:“你哥哥在西北捷报频传,想必不日就要回京,到时候,朕要跟大舅兄喝酒畅谈,到时,你也来。”
年世兰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哥哥终于快回来了?臣妾真是想念他!”
与年羹尧,她才是真的许久未见。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哥哥被赐死的时候。
入宫为妃便是这般,就连死的时候,都只能从旁人嘴里听到至亲的死讯,连吊唁都是费尽辛苦,花了无数银两,才偷偷买来纸钱香烛。
胤禛见她眼眶通红,抬起大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柔声道:“大舅兄为了朕的安宁,在战场上拼命,世兰为了后宫的宁和,带病也要协理宫务,朕有你们兄妹,才有了今日的皇位稳固啊。”
年世兰低低地叫了一声皇上,眉眼间全是动容:“您别这样说。”
多荒谬,这样的话,竟能如此轻易地从一国皇帝的口中说出来。
若是换做旁人,听了这样的话,早就该跪下说不敢了。
可他从来都是这样跟她和哥哥讲话。
还是王爷的时候,他说——本王兄弟众多,皇阿玛和额娘都更疼爱十四,本王虽然有亲兄弟,却不如羹尧你待本王亲厚,有福晋在侧,却无人可以谈心,唯有世兰才知道本王的心事。
后来,他当了皇帝,她和哥哥谨守臣子本分,他却又说——朕身居高处,却不想成为孤家寡人,大将军是朕的大舅哥,世兰是朕的挚爱,若连至亲至爱都因为朕做了皇帝而疏远朕,这世上还有何人会真心待朕?
一句句甜言蜜语,一封封家书般的奏折,来来回回,一口口喂大了她和哥哥的心,叫他们兄妹真的以为,他虽然做了皇帝,却还是他们的至亲,是他们在这大清最大、最牢靠的靠山。
年世兰红着眼睛看着他,昔日种种,未来种种,叫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迷雾,永远看不清楚这个人在真情演绎着什么东西。
“皇上待臣妾和哥哥如至亲,臣妾和哥哥自然为了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又说胡话,朕不需要世兰和大舅兄赴汤蹈火,只希望你们兄妹一直平安,陪着朕一起纵览这大好河山。”
胤禛温柔地给年世兰擦掉眼泪,无奈又心疼地望着她:“世兰最近的眼泪,也太多了些,多愁善感地都有些不像你了。”
年世兰握紧他的手:“大约是,从前皇上的后宅就只有那么小,女人也少,如今您是皇上,只要一想到您的女人们会一届届选秀入宫,而世兰则是一点点年老色衰,就难免心生惶恐吧。”
她说罢,想起来景仁宫里同样喜欢做戏的皇后老妇,哽咽道:“皇后娘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瞧着臣妾年轻,就总爱拿年轻就该早生孩子的事儿刺激臣妾,臣妾真怕,怕有一天变成皇后那样唠唠叨叨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