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庭院的“日常”,以一种精确到令人窒息的方式展开。
清晨,模拟阳光会准时穿透薄雾,将温暖洒满木屋。AI汀会用温和的电子音唤醒苏念辞,提醒她监测晨起心率与胎动。餐桌上会自动出现根据她身体指标和“前世”口味偏好调配的营养早餐,精致,却永远带着一股数据合成的、缺乏烟火气的完美。
饭后,是她被允许的“自由活动”时间。她可以在庭院里散步,侍弄那片长势过于整齐的菜圃,或者坐在秋千上,看着边界外那永远朦胧、无法触及的山峦。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可怕。
苏念辞像一个最配合的病人,严格遵守着这份被规划好的“日常”。她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在汀提醒下进行适度的运动,甚至会对着一朵花、一片云露出平静的微笑。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是何种惊涛骇浪。
她的大脑从未停止运转。她在走路时,会默默记下草坪下能量回路分布的细微差异;在侍弄菜圃时,会观察土壤湿度和光照变化的规律,试图找出模拟环境的运行逻辑;哪怕是对着秋千,她也会估算其摆动的频率和幅度是否受到无形力量的调控。
她在用自己所有的感官和知识,像黑客扫描系统一样,一寸寸地审视着这座牢笼。
与霍沉舟的每日精神链接,是她唯一能汲取真实温暖和力量的时刻。那十分钟,被切割得无比珍贵。他们无法谈论协议,无法谈论墨,无法谈论任何敏感话题。所有的交流都被一层透明的屏障过滤着,只剩下最日常、最安全的关心。
“今天感觉怎么样?孩子闹你了吗?”
“我很好,他很乖。你呢?‘治疗’辛苦吗?”
“不辛苦。想着你们,就不觉得苦。”
“我给宝宝织了小袜子,虽然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一定用得上。念辞,你要多吃点,你瘦了。”
他们的对话,像隔着厚厚的玻璃在喊话,小心翼翼,避重就轻。但苏念辞能从霍沉舟那努力维持平稳的语调里,听出他意识深处未曾痊愈的伤痛和强行压抑的焦灼。他每次最后那句“相信我”,都像锤子一样敲在她心上,很疼,却也让那枚名为希望的种子,在冻土下扎得更深。
她从不追问,只是更用力地在意识里回应:“我信你。”
这天午后,苏念辞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从投影书架上调出来的、关于母婴护理的书籍。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她身上,小腹的隆起已经十分明显。她看起来恬静而满足,仿佛完全接受了这里的“生活”。
AI汀的声音温和地响起:“编号7794,您的午后生理指标平稳,胎动频率正常。建议进行三十分钟的轻度阅读或音乐放松。”
苏念辞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疲惫却安然的微笑:“好的,汀。这里的阳光真好,让我有点想睡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被驯服后的温顺。
她甚至轻轻哼起了一首不成调的、舒缓的摇篮曲,手指在书页上无意识地划动着,仿佛沉浸在一个即将到来的母亲的角色中。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睫掩盖下,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她哼歌的节奏,其实是在模拟她刚刚感知到的、从脚下地板传来的、极其规律的能源脉冲频率。而她的手指在书页上的划动,也并非全无章法,那是在利用视觉残留,反复勾勒和记忆她这几天观察到的、庭院能量屏障在特定时间可能出现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节点。
她在演戏。演给无处不在的监控看,演给那个可能正在某个屏幕后注视着她的墨看。
她要让他们相信,她已经被这虚假的安宁驯化,已经接受了“被观察”的命运,已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每日十分钟的、被监控的联系上。
只有这样,她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才能降低他们的警惕,才能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庭院的门铃被模拟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苏念辞的哼唱戛然而止,她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在这里,除了汀和每日准时的物资传送光柱,不会有任何访客。
“汀?”她轻声呼唤。
“编号7794,墨法官前来探望,已获得访问许可。请问您是否接见?”汀的声音依旧平稳。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