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霍沉舟沉声喝道，大步上前。
听到声音，林景煜猛地抬起头！
霍沉舟的心猛地一沉。
那张曾经英俊、带着几分儒雅学者气的脸，此刻完全扭曲变形！眼窝深陷，眼球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瞳孔涣散，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被无边恐惧吞噬的疯狂！他脸上、脖子上，布满了自己指甲抓出的深深血痕，有的还在渗出细小的血珠。嘴角残留着白沫，混合着唾液和血丝，沿着下巴滴落，在白大褂上晕开一小片污渍。
“沉舟？沉舟！”林景煜涣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瞬，认出了眼前的人，但那聚焦仅仅维持了一秒，就被更深的恐惧淹没。他像看到了救星，又像看到了索命的恶鬼，手脚并用地向后缩，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救我！沉舟！救我！他们……他们要来了！‘先生’……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要灭口！就像对林兆远……就像对宋绾卿……下一个就是我！下一个一定是我！”
他语无伦次，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霍沉舟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蹲下身，试图抓住林景煜疯狂挥舞的手臂：“三哥！冷静点！看着我！我是沉舟！告诉我，‘先生’是谁？奇美拉计划到底是什么？你和宋绾卿在做什么？念辞的血型又是怎么回事？”
“奇美拉……奇美拉……”林景煜听到这个词，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更剧烈的颤抖，眼神彻底涣散，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漩涡，“怪物……我们都是怪物……被制造出来的怪物……”他突然死死抓住霍沉舟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血……念辞的血……不一样……她的血是钥匙！是唯一的钥匙！是‘先生’最想要的完美容器！”
“容器？什么容器？”霍沉舟反手抓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声音如同寒冰，“说清楚！”
“植入！控制！像控制我一样！”林景煜猛地指向自己太阳穴的位置，眼神疯狂而绝望，“他们给我注射……每天……就在那间屋子里……宋绾卿！是她！是她亲手配的药！是她给我注射！让我听话！让我像个提线木偶！让我……让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怎么对念辞……我却……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沉舟！我恨！我恨啊！”
他嘶吼着，泪水混合着血水、唾液糊满了整张扭曲的脸，声音凄厉绝望到了极点：“念辞……我的妹妹……我对不起她……是我……是我每天……每天亲手给她注射那些该死的东西！是我啊——！！！”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直接在霍沉舟的脑中炸开！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林景煜实验室里的秘密，他异常的精神状态，念辞特殊的血型，宋绾卿的“博士”身份……原来三哥不是旁观者，他竟然是参与者！是亲手将药物注入念辞体内的帮凶！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恶心感瞬间攫住了霍沉舟的心脏，他抓着林景煜的手猛地收紧！
“你给她注射了什么？在哪里注射的？‘先生’到底是谁？！”霍沉舟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
“我……我不能说……芯片……他……”林景煜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猛地挣脱霍沉舟的手，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在地上剧烈挣扎翻滚，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先生”的阴影无处不在，“会死的……说出来……会死的……”
就在这时，林景煜混乱挥舞的手臂，猛地扫过墙角一堆被他撕扯过的文件碎片。其中一张泛黄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旧照片碎片，被他的动作带起，打着旋儿，飘落在霍沉舟脚边的血污中。
霍沉舟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一眼，他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照片只有残缺的一角，边缘被撕裂，沾着暗红的血迹和污渍。画面里，是一个年轻女人温柔的侧脸轮廓，她微微低头，嘴角带着一丝恬静的笑意。虽然照片模糊、残破，但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那温柔的神态……
霍沉舟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那是他记忆中早已模糊、却深刻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面容——他的母亲！沈清澜！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间实验室的角落，能看到冰冷的金属仪器边缘。而照片的右下角，用极细的蓝色墨水，标注着一个日期：
**7.16.20xx**
这个日期像一道闪电劈入霍沉舟混乱的脑海——那是宋绾卿车祸身亡的日期！也是林景煜精神彻底崩溃的前夜！
母亲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林景煜被撕毁的私人文件里？为什么会标注着宋绾卿的死亡日期？母亲和这个“奇美拉计划”，和宋绾卿……到底有什么关系？
巨大的、冰冷的、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恐怖漩涡，瞬间将霍沉舟吞噬！他死死盯着那张残破的照片碎片，仿佛看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连接着地狱的洞口正在他脚下张开！
“妈……”他无意识地低喃出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蜷缩在地、陷入疯狂呓语的林景煜，似乎被霍沉舟这声低喃刺激到了。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霍沉舟手中那张残破的照片碎片。
当他看清照片上那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面容时，林景煜脸上那种极致的恐惧和疯狂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混杂着巨大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她……沈……沈阿姨……”林景煜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破碎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见了鬼般的骇然，“不……不可能……她……她怎么会……”
就在林景煜因那张突然出现的母亲照片而陷入极致惊惊骇、即将脱口而出某个惊天秘密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玻璃被瞬间击穿的恐怖爆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实验室死寂的空气！
霍沉舟全身的肌肉在声音响起的刹那骤然绷紧！战斗的本能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尽全力将蜷缩在地的林景煜猛地向侧面一扑！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肉体撕裂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细微“咔嚓”声，在霍沉舟耳边清晰响起！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泼墨般，猛地溅射在霍沉舟的侧脸、脖颈，甚至溅进了他因惊骇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里！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清晰地看到，林景煜那因为极度惊骇而扭曲张大的嘴，定格在一个无声呐喊的弧度上。他额头的正中央，一个硬币大小的、边缘极其光滑的孔洞赫然出现！一缕混合着灰白色脑浆的鲜血，正缓慢地、蜿蜒地，从那个黑洞洞的创口里流淌出来。
林景煜的身体被霍沉舟扑倒的力道带得歪斜，他涣散的、还残留着巨大惊愕和一丝茫然不解的眼珠，直勾勾地、空洞地望着霍沉舟，仿佛在无声质问。
时间凝固了一秒。
紧接着，是第二声！
“砰——！”
又一颗子弹呼啸而至，几乎是擦着霍沉舟的耳际飞过，狠狠钉入他们身后的金属文件柜！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巨大的冲击力和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将霍沉舟从极致的震惊中唤醒！他眼中母亲照片带来的巨大冲击被眼前血淋淋的现实彻底碾碎！
他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完全是凭借无数次在生死边缘锤炼出的本能反应！在第二颗子弹击中文件柜的同时，他借着扑倒林景煜的反作用力，抱着那具瞬间失去所有生机的、温热的躯体，以一个近乎扭曲的战术翻滚动作，猛地滚向旁边一个巨大的、厚重的金属实验台后方！
噗通！
两人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林景煜软绵绵的身体像一袋沉重的沙包，压在他的腿上，额头的创口还在汩汩冒着温热的血，迅速在地面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霍沉舟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台面，剧烈地喘息着。侧脸上、睫毛上，林景煜温热的鲜血正缓缓滑落，带着浓烈的腥甜气味，灼烧着他的皮肤和神经。他抬手抹去溅入眼中的血污，视线一片模糊的猩红。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林景煜。
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圆睁着，瞳孔已经彻底扩散，映不出任何光影，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他额头上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像一只狰狞的、嘲讽的眼睛，无声地宣告着一条线索的彻底断绝。
实验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窗外暴雨敲打玻璃的哗哗声，以及霍沉舟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
杀手是谁？“先生”派来的灭口者？还是其他被惊动的势力？
霍沉舟屏住呼吸，将身体压得更低，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浑身浴血的猎豹。他沾满林景煜鲜血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张同样染血的、残破的母亲照片碎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冰冷的金属台面紧贴着他的脊背，寒意刺骨。
黑暗的雨夜中，实验室如同汪洋中的孤岛。而未知的枪口，正隐藏在某个角落，像毒蛇般，无声地锁定着这片血腥的猎场，等待着下一个扣动扳机的瞬间。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侧过头，冰冷的视线透过实验台下方狭窄的缝隙，锐利如鹰隼，投向窗外那片被暴雨和黑暗彻底吞噬的、未知的深渊。
那里，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