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刀疤男粗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怀疑和一丝被愚弄的恼怒,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重要个屁!不就是个被霍沉舟玩腻了扔掉的货色?宋老板搞什么名堂!”他烦躁地又踢了一脚旁边的金属废料,发出刺耳的噪音,凶狠的目光再次扫向地上蜷缩的林柔霜,仿佛想用眼神在她身上剜出“重要”二字来。
瘦高个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站在原地,手机垂在身侧,屏幕已经熄灭,将他半张脸重新投入阴影。只有那双眼睛,在稀薄月光下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震惊、困惑、忌惮……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世界观被冲击后的动摇。他死死盯着林柔霜,仿佛第一次真正审视这个被他们视为蝼蚁、随意拿捏的女人。老板那急迫而隐含惊惧的语气,那句“她比我们想的要重要得多”……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这女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足以让老板都瞬间改变计划的秘密?
林柔霜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瘦高个那充满审视和忌惮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让她遍体生寒。“重要”?宋绾卿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是发现了什么?定位器?还是……霍沉舟那边做了什么?巨大的未知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恐惧重新攫住了她。她只能死死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昏迷般的死寂,连呼吸都压抑到微不可闻,任由那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反复刮擦。指间那枚冰冷的刀片,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带来尖锐痛感的真实。她必须活下去!必须!
“老三!”瘦高个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厂房里紧绷的沉默。他不再看林柔霜,而是转向阴影深处,“去外面,仔细看看!有没有尾巴!动静不对,立刻发信号!”
阴影里传来一声含糊的应和,接着是轻微而迅速的脚步声远去,消失在厂房深处通往外面的通道里。
刀疤男更加烦躁:“操!到底怎么回事?人都派出去了!这女人……”他指着林柔霜,“到底杀还是不杀?老板到底想怎样?!”
瘦高个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刀疤男。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只有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老板的命令变了。这女人……暂时不能动。看好她,等新的指令。”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比看好你自己的命,还要紧。”
刀疤男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凶光闪烁,显然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转变充满了不甘和暴戾,但瘦高个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和那深重的寒意,让他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只是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咒骂道:“妈的!真他妈晦气!”
瘦高个不再理会他。他走到一个相对干净点的废弃木箱旁,靠坐上去,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映照着他沉默而凝重的侧影。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如同鬼魅般扫过角落里的林柔霜,那眼神里的探究和忌惮,没有丝毫减弱。
时间在一种诡异而极度压抑的气氛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柔霜感觉自己像被架在文火上反复炙烤,瘦高个那无声的审视比刀疤男的粗暴更让她胆寒。指间的刀片冰冷依旧,割伤的指腹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她不能放弃。她需要机会!一个瘦高个注意力被分散的机会!
就在这时——
“嗡——嗡——嗡——”
那催命般的震动声,第三次在死寂中疯狂炸响!声音的来源,依旧是瘦高个的口袋!
瘦高个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猛地掏出那只廉价手机,屏幕的冷光瞬间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骤然爆发的精光!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接起,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紧绷:“老板?”
这一次,他没有沉默太久。电话那头似乎语速极快,瘦高个只是听着,偶尔发出一两个短促的鼻音表示回应。他的脸色在手机屏幕惨白的光线下,变得越来越凝重,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握着手机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刀疤男也停止了烦躁的踱步,警惕地盯着瘦高个,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突变。
突然,瘦高个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仿佛被电话那头传来的某个信息狠狠击中!他那一直如同面具般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慌乱?!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但在这死寂压抑的环境中,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刀疤男的心猛地一沉!出事了!绝对出事了!
林柔霜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虽然闭着眼,但全身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致!瘦高个那瞬间的异常反应,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惊雷!是什么消息?!是好是坏?!对她意味着生……还是更快的死?!
瘦高个猛地抬起头!这一次,他不再是看向林柔霜,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惊恐的、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向厂房那扇巨大的、紧闭的、布满锈迹的卷帘门!仿佛那门外,正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迅速逼近!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额角瞬间沁出的冷汗,在手机屏幕微光下反射出冰冷的细芒。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急促地说着什么,瘦高个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计划彻底失控的恐慌!他握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刀疤男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冲到瘦高个面前,压低声音咆哮:“操!到底怎么了?!你他妈说话啊!外面到底……”
瘦高个像是被刀疤男的咆哮惊醒,他猛地挂断了电话!动作快得如同触电!他不再看刀疤男,甚至不再看那扇紧闭的卷帘门,而是猛地转向蜷缩在角落里的林柔霜!这一次,他眼中的忌惮和凝重彻底被一种极度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意所取代!那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废弃厂房!
“动手!”瘦高个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如同地狱传来的判决书!他指向林柔霜,手指因为巨大的杀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剧烈颤抖,“老板命令!立刻!马上!处理掉她!快!”
“处理掉?!”刀疤男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一种近乎扭曲的兴奋和残忍!“妈的!早该这样了!”他狞笑一声,眼中凶光大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再次抽出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弹簧刀!“咔哒”一声脆响,刀刃弹出,在昏暗中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如同出笼的嗜血猛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大步流星地冲向角落里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林柔霜!
“嘿嘿……臭娘们!你的好运气到头了!”刀疤男狞笑着,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林柔霜完全笼罩!他粗糙的大手再次狠狠揪住她的头发,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头皮扯下来!冰冷的刀锋,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再次精准地贴上了她脆弱的颈动脉!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和戏谑,只有赤裸裸的、毁灭一切的杀机!
林柔霜在瘦高个喊出“动手”的瞬间,心脏就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冰冷的绝望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吞噬!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宋绾卿的指令变了!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灭口的命运!霍沉舟……他来不及了!指间的刀片瞬间变得无比沉重,所有的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刀锋紧贴着皮肤,死亡的冰冷触感清晰无比。她能感觉到刀疤男手臂肌肉贲张的力量,那力量下一刻就能轻易割开她的喉咙!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最后的剧痛和永恒的黑暗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亡瞬间——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猛然炸开!如同九天惊雷在耳边爆裂!整个废弃厂房都在这恐怖的巨响中剧烈地摇晃起来!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天花板上的灰尘和碎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地面在疯狂震动!那扇巨大的、布满锈迹的厚重卷帘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洪荒巨兽狠狠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声!门中央瞬间向内凸起一个巨大的、狰狞的鼓包!扭曲的金属边缘,刺眼的火星疯狂迸溅!
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巨响和震动,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刀疤男那即将用力的手臂被这恐怖的冲击波狠狠一震,动作瞬间变形!刀锋在林柔霜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浅而火辣的血痕,却没能完成致命的切割!他整个人被震得一个趔趄,揪着林柔霜头发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茫然:“操!什么鬼?!”
瘦高个更是脸色剧变!他猛地看向那扇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轰开的卷帘门,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计划彻底崩盘的恐惧!这绝不是老板安排的后手!这动静……太大了!是警察?!还是……霍沉舟?!他疯了吗?!
林柔霜被这恐怖的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被松开后直接摔倒在地!脖颈上的刺痛让她瞬间从死亡的麻木中惊醒!发生了什么?!爆炸?!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瞬间爆发!就在刀疤男被巨响震得心神失守、下意识松开她的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就在瘦高个惊恐地望向大门的刹那!林柔霜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被绝望和恐惧占据的眼睛里,此刻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野兽般的求生凶光!
就是现在!唯一的生机!
她用尽全身仅存的、被死亡恐惧逼出的最后一点爆发力!一直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借着摔倒的姿势猛地向上一挣!早已被刀片切割得只剩下最后几缕纤维的麻绳,在这拼尽全力的爆发下,终于发出细微的、如同天籁般的断裂声!
绳索崩断!
几乎在同时,她那只紧握着刀片、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右手,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戾,用尽全身的力气和角度,朝着离她最近、正因巨响而身形不稳的刀疤男的大腿内侧——人体最脆弱、血管最密集的区域之一——狠狠地、决绝地捅了过去!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
“呃啊——!!!” 刀疤男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猛地捂住血流如注的大腿,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衡而轰然栽倒!手中的弹簧刀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瘦高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惊呆!他猛地回头,正看到刀疤男捂着大腿痛苦翻滚,而林柔霜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困兽,正踉跄着从地上挣扎爬起!她浑身是土,脖颈带血,手腕被绳索勒得血肉模糊,指间还死死捏着那枚染血的刀片,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燃烧着疯狂而决绝的幽光,死死地、如同索命的厉鬼般盯向了他!
“你……!”瘦高个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女人……她竟然挣脱了?!还重伤了刀疤?!这突如其来的反杀,这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彻底颠覆了他对“弱女子”的认知!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