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住院部顶层VIp区,空旷得如同坟墓。惨白的廊灯将霍沉舟的身影拉得又长又冷,拖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刚从父亲病房出来,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沉郁的戾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转角处,林柔霜抱着一叠文件,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迎面走来,似乎心事重重。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护士服——这是苏念辞利用霍沉舟在院内的关系,为她临时安排的“掩护”身份。两人在转角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满怀。
“啊!”林柔霜惊呼一声,手中的文件哗啦散落一地。
霍沉舟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恰好托在她微凉的手肘上。这个动作极其短暂,甚至不到一秒,霍沉舟便迅速收回手,眉头紧锁,带着明显的不耐和疏离,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走路看路!”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看也没看林柔霜,径直就要越过她。
“对…对不起,霍先生!”林柔霜慌忙蹲下去捡拾文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头埋得很低,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捡文件的手指也在细微地发抖。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防火门后,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通风系统噪音完全掩盖的快门声响起,微弱的光线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霍沉舟扶住林柔霜手肘的瞬间,以及他低头、林柔霜仰脸时那看似极其靠近的角度。在偷拍者的取景框里,这短暂的交汇充满了暧昧不明的张力。
霍沉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再看蹲在地上的林柔霜一眼,径直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背影决绝而冷漠。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令人厌烦的插曲。
林柔霜独自蹲在冰冷的走廊里,散落的文件像一地破碎的枯叶。她慢慢地、一张一张地捡起来,动作僵硬。当所有文件都重新抱回怀里时,她才缓缓抬起头,望向霍沉舟消失的方向,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睫下,那双眼睛里却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绝望,有认命般的空洞,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推上祭坛的悲哀。她抱着文件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文件边缘被捏得起了皱褶。
她静静地站了几秒,然后抱着那叠沉重的文件,转身,朝着与霍沉舟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进了更深的阴影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单调、沉重,如同走向刑场的鼓点。
冰冷的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吝啬地挤进霍宅那间奢华却压抑的书房。宋绾卿靠坐在宽大的真皮椅中,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她面前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散落着几张刚洗出来的、还带着药水味道的清晰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霍沉舟和林柔霜。第一张,霍沉舟的手“亲密”地扶在林柔霜的手肘上,两人身体靠得极近。第二张,角度刁钻,捕捉到林柔霜微微仰脸,霍沉舟恰好低头,两人的侧脸在错位下仿佛即将吻上。第三张,霍沉舟冷漠离去的高大背影,林柔霜独自蹲在地上,散落的文件如同被抛弃的残骸,她抬起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盈满的绝望和哀伤被镜头放大,显得如此“情真意切”。
宋绾卿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满意的弧度。烟雾从她鲜艳的红唇中徐徐吐出,模糊了她眼底深处的算计。
“呵……”一声轻蔑的冷笑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男人啊……果然都一个德行。”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带着一种欣赏战利品般的优雅,轻轻拂过照片上林柔霜那张写满“痛苦”的脸。“旧情难忘?还是……看腻了苏家那个只会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想换换口味?”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霍沉舟冷漠的背影上,眼神变得如同淬毒的针,“霍沉舟,你也不过如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惜,这美人……是我送你的。”
她拿起书桌上一个精致的鎏金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幽蓝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她眼底的冷酷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苏念辞……”她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即将报复成功的兴奋,“你这小贱人,仗着有霍沉舟撑腰,处处跟我作对!现在好了……你的靠山,你的男人,马上就要去‘怜惜’他的旧情人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苏念辞得知“真相”后崩溃发狂、与霍沉舟彻底决裂的场面,那画面让她兴奋得指尖微微发颤。
她拿起一张照片,正是那张错位“吻照”。幽蓝的火舌贪婪地舔舐上照片的一角,迅速蔓延开来。照片上霍沉舟冰冷的侧脸和林柔霜哀伤的眼睛,在火焰中扭曲、焦黑、化为灰烬。
“痛苦吗?愤怒吗?苏念辞……这才只是开始!”宋绾卿看着跳跃的火光,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和得意,“等你知道你的‘沉舟哥哥’是怎么背着你,安慰他‘柔弱可怜’的旧情人时……我真想看看你那副表情啊!”她的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最好……疯掉吧!像条疯狗一样去撕咬霍沉舟,去撕咬林柔霜!把这摊水彻底搅浑!搅得天翻地覆!”
火苗吞噬了最后一点影像,只留下一撮灰烬,落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宋绾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兴奋。她仿佛已经听到了苏念辞心碎绝望的尖叫,看到了霍沉舟焦头烂额的狼狈,看到了她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上,两块最碍眼的绊脚石即将在自相残杀中粉碎成泥!
“哈哈哈……”低沉而疯狂的笑声再也压抑不住,从她喉咙深处逸出,在冰冷奢华的书房里回荡,如同夜枭的哀鸣,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恶意。她整个人沉浸在报复即将得逞的巨大快感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书房厚重的窗帘后,那个伪装成复古壁灯灯罩的微型广角镜头,正无声地、清晰地记录下她此刻扭曲的面容、癫狂的笑声,以及那焚烧照片的每一个动作细节。
镜头冰冷的电子眼,如同深渊的凝视,将这张狂的罪恶,牢牢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