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辞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盯着林柔霜的背影,看着她优雅地拿起圆几上那瓶开启过的、年份极佳的罗曼尼康帝。猩红的酒液在水晶醒酒器里折射出诡异的光。林柔霜的手指,以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抚摸着冰凉的瓶身,然后,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滑进了自己晚礼服宽大的袖口。当她纤细的手指再次抽出时,指间赫然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金属质地的注射器!针头在窗外的月光和水晶吊灯的交错辉映下,闪过一星淬了毒的寒芒!
“大哥!”苏念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失声尖叫出来,身体本能地就要往前冲。
“别碰他!”耳机里,霍沉舟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针头!她袖子里有东西!是强效神经抑制剂!沾上皮肤就能起效!”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苏念辞冲出去的同时,林柔霜动了。她脸上带着一种殉道者般诡异而平静的微笑,一手稳稳地端着那瓶沉重的红酒,另一只握着注射器的手,如同情人最温柔的抚慰,极其自然地、轻轻搭在了深陷在沙发里、因痛苦和崩溃而毫无防备的苏承砚的脖颈上——那个位置,离他剧烈搏动着的颈动脉只有毫厘之遥。
苏承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迟钝地、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空洞而破碎,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的视线对上林柔霜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楚楚可怜、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笑意的脸。
“大哥……”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模糊地吐出两个字。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绝境时本能寻求的依赖和呼唤。这是他今晚第一次,没有喊“柔霜”,而是……“小辞”?亦或是绝望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对亲情的呼唤?
林柔霜的笑容加深了,如同罂粟花绽放。她的手指温柔地拂过他颈侧脆弱的皮肤,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然后,在她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俯身拥抱他、给予他最后安慰的瞬间——
那抹淬毒的寒光,无声地、迅疾地没入了苏承砚颈侧的皮肤之下。
苏承砚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睁到极致,瞳孔深处爆发出极致的惊愕和无法理解的痛楚。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脖子,手臂却只抬起一半就颓然落下,沉重地砸在沙发扶手上。眼中的光芒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迅速黯淡、涣散。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无声无息地向一旁歪倒下去。
“大哥——!”
苏念辞撕心裂肺的呼喊终于冲破了喉咙,带着血的味道。她扑到沙发边,双手颤抖着想要扶住苏承砚倒下的身体。指尖触碰到他脖颈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滑腻的触感传来。不是血,是刚刚注射器推入的无色药剂,正从那个微小的针孔边缘渗出一点点,在皮肤上留下一点诡异的湿痕。
而林柔霜,早已松开了手。那支小巧的注射器从她指间悄然滑落,“叮”的一声轻响,掉在厚厚的地毯上,瞬间被淹没。她甚至看也没看倒下的苏承砚一眼,只是优雅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袖口,仿佛刚刚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她脸上那抹平静得令人胆寒的微笑,始终未曾改变。
她端起那瓶罗曼尼康帝,对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微微倾斜瓶身。深红色的酒液如同粘稠的鲜血,汩汩地倾倒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的、不祥的深红印记。酒液反射着破碎的光,像是无数只猩红的眼睛,嘲弄地注视着这混乱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林柔霜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扑在苏承砚身边、浑身颤抖的苏念辞,直接投向宴会厅那扇敞开的、通往露台的巨大落地门。门外,是沉沉的夜色和无边的黑暗。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弧度。高跟鞋踩着满地的狼藉和那摊猩红的酒渍,一步一步,坚定地、毫无留恋地朝着那片黑暗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门外的夜色里,消失不见,只留下地毯上那串湿漉漉的、带着红酒和死亡气息的脚印。
“拦住她!”苏念辞对着耳麦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露台有死角!她跳下去了!该死!”霍沉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狂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苏念辞猛地低下头。怀中,苏承砚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冷,脸色灰败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颈侧那个微小的针孔,在灯光下泛着一点冰冷的、绝望的光泽。她死死盯着那一点,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那正在他血管里疯狂肆虐的致命毒剂。
霍沉舟带着安保人员撞开宴会厅大门冲进来的混乱声响,宾客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惊呼,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变得模糊而遥远。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大哥脖子上那个冰冷微小的针孔,和他迅速流失的体温。
指尖下,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脉搏,每一次艰难的跳动,都像是生命在绝望地倒计时。冰冷的恐惧,第一次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地,扼住了她的心脏,比前世的雨夜更甚。
林柔霜逃了。带着淬毒的针尖,消失在黑暗里。
而大哥的生命,正握在她手里,如同指间流沙,飞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