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死！
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死在同样的阴谋、同样的气味之下！死在那个男人……或许也是帮凶的男人面前！
“呃……”一声破碎的呻吟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挤出。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力，对抗着体内冰火焚身的酷刑和意识沉沦的黑暗，艰难地、一点一点地，重新掌控对身体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感知。
冷。还是冷。但那股灼烧五脏六腑的滚烫似乎消退了一些，或者……是被更深的寒意覆盖了？她分不清。全身的骨头缝里都像塞满了冰渣，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尖锐的刺痛。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天旋地转的眩晕。
她失败了。只能放弃。任由沉重的眼皮覆盖住视线，将自己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但听觉，却在绝望的挣扎后，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一点点攀爬回来，变得异常敏锐。
她听到了。
外面滂沱的雨声依旧，敲打着玻璃窗，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
隔壁床位，林柔霜那刻意压低的、带着虚弱和委屈的啜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规律的呼吸声。绵长，平稳。装晕？还是真的睡着了？
更近的地方，就在她的床边。
一个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那呼吸并不均匀，带着一种极力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在汲取着稀薄的氧气，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轻微的颤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焦躁不安的猛兽。
是他。
霍沉舟。
他回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了她这副濒死的狼狈样子吗？那个金丝眼镜的男人跟他说了什么？宋绾卿……暴露……他刚才离开，是去处理“麻烦”了吗？处理完了，所以回来了？回来……看着她死？
冰冷的恨意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苏念辞的心脏。她努力想动一动手指，想睁开眼睛看看他此刻的表情，是冰冷的算计？还是伪装的担忧？但身体依旧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
就在这时——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落地的声音，在床边很近的地方响起。
不是窗外雨水的滴落。那声音更近，更……粘稠？
紧接着，又是一声。
“嘀嗒。”
然后，苏念辞敏锐地捕捉到，床边那个沉重的呼吸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那呼吸的频率似乎被打断了，变得更加急促，带着一种……强忍痛苦的闷哼？
发生了什么？
他在做什么？
苏念辞所有的感知和意志力，都被那细微的“嘀嗒”声和霍沉舟紊乱的呼吸所吸引。她用尽全部的精神力量，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那声音的来源方向——似乎，就在她病床的右侧，靠近霍沉舟站立的位置下方？
是……血？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她猛地想起！在杂物间里，他为了阻止她关门，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曾被门板狠狠夹住！当时似乎听到了一声压抑的痛哼！后来混乱接踵而至，她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是那只手在流血？！伤口崩裂了？所以才有这水滴般的滴落声？所以他压抑的呼吸里才带着痛苦？！
为什么？
他明明可以处理伤口，为什么任由它流血？
巨大的疑问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念辞。恨意与恐惧依旧盘踞，却在这一刻被这无声滴落的鲜血和那压抑的痛苦呼吸，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情绪，如同黑暗中的暗流，悄然涌动。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
“砰！！！”
急诊观察室那扇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用一股极其粗暴、裹挟着狂怒的力量，狠狠一脚踹开！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惊雷炸响！整扇门连同门框都剧烈地震颤起来！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刺眼的白炽灯光，混合着走廊更明亮的光线，瞬间涌入这间被痛苦和沉默笼罩的病房！
一个高大挺拔、穿着考究深色风衣的身影，挟带着屋外凛冽的寒气和未散的硝烟味，如同地狱归来的煞神，骤然出现在门口！
是霍沉舟！
他回来了！以一种截然不同的、狂暴的姿态！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实质化的、令人窒息的恐慌！那恐慌如此浓烈，甚至压过了他眼底燃烧的暴怒！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风衣的下摆还在微微晃动，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极速的奔跑甚至……搏斗？
他的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第一时间、精准无比地、带着毁灭一切的焦灼，死死地钉在了病床上蜷缩颤抖、面色惨白如纸、唇边还带着血迹的苏念辞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是目睹惨状的暴怒？
是……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毁天灭地的疯狂？
他根本无视了房间里其他的一切存在——隔壁床被惊醒、发出惊叫的林柔霜，闻声赶来的护士和医生……他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病床上那个在冰火酷刑中挣扎、生死一线的身影！
霍沉舟大步流星，带着一股席卷一切的狂风，几步就跨到了苏念辞的病床前！他猛地俯身，带着薄茧和雨水湿气的大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颤抖，一把抓住了苏念辞那只没有输液、冰冷得如同冰块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那温度，与他眼中翻腾的怒火和恐慌如出一辙！灼热的触感，与他体内残留的冰冷药液瞬间碰撞，激得苏念辞浑身一颤！
“苏念辞！”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戾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看着我！不准睡！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