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魏忠贤的军令(2 / 2)

朱及第最后总结道:“于是,在天启七年的这个夏天,围绕着锦州和宁远,一场攻防大战再次展开。一边是雄才大略、意图破解坚城战术的皇太极,一边是得到朝廷(或者说魏忠贤)‘不救’指令、只能固守待援的袁崇焕。战争的胜负,不仅取决于城墙的坚固和炮火的猛烈,更取决于双方统帅的耐心、智慧,以及那难以预测的战场变数。”

夜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天幕中那座被重重围困的锦州城,以及严阵以待的宁远。新一轮的血战,即将拉开序幕。

天幕中关于魏忠贤那道“禁止救援”旨意的分析,在奉天殿前引发了一阵微妙的沉寂。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龙椅上的朱元璋。

朱元璋面沉如水,之前的暴怒似乎沉淀为了更深沉的东西。他手指依旧习惯性地敲击着扶手,但节奏缓慢了许多,仿佛在权衡着某种极其沉重的事物。

“标儿、棣儿,你们都听到了?”良久,朱元璋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冷酷的平静,“这道旨意,出自阉竖之手,确实可恨,可耻!按咱的脾气,这等干预军政的阉人,就该千刀万剐!”

他话锋一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但你们告诉咱,这道旨意,是对,还是错?”

朱标愣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回父皇,单论军事,此令确是老成持重之见,避免了以短击长……”

“是啊,”朱元璋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连一个没卵子的阉货都懂得道理!‘凭坚城,用大炮’!这他娘的就是最简单、最管用的道理!”

他猛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沉重的阴影。“咱恨宦官干政,恨文官党争,恨武将跋扈!这些都是咱大明身上的脓疮,是家贼!”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脚下的江山社稷模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但家贼再可恨,也是自家人!这大明的江山,是咱带着你们,一刀一枪从蒙古人手里夺回来的!是咱汉人的江山!”

他伸手指向天幕,仿佛指向那未来的、在关外崛起的阴影。

“宁可这江山,最后烂在咱自家人手里,烂在朱姓子孙手里,烂在你们这些文臣武将,甚至……烂在那帮没卵子的阉人手里!也绝不能,再让它落到蒙古人、女真人这些外族的手中!绝不!!”

这石破天惊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奉天殿前,震得所有人心神摇曳!皇帝竟然说出了“宁可江山烂在自家人手里”这样的话!这背后是何等深沉,甚至可以说是偏执的种族与家国观念!

朱标目瞪口呆,他从未听过父皇如此直白、却又如此惊心动魄的论断。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说江山岂能轻言“烂掉”,但看着父皇那几乎燃烧着火焰的眼神,他将话咽了回去,心中翻江倒海。

徐达、冯胜等将领,此刻却是热血上涌,眼眶发热。他们是跟着朱元璋驱逐胡元、恢复中华的老兄弟,最能理解皇帝这番话背后那浸透着血与火的记忆和执念!与外族相比,内部的一切矛盾似乎都可以暂时搁置。保住汉家天下,是高于一切的前提!

徐达猛地抱拳,声音洪钟:“陛下圣虑深远!臣等铭记!内患可徐徐图之,外虏则需寸土不让!凡大明子民,无论文武内外,守土御侮,皆有其责!”这话,巧妙地将宦官也可能在特定情况下为“守土”出力的可能性,涵盖在了“大明子民”的范畴内,虽然前提依然是绝对不能干政。

李善长等文臣也是心潮起伏。他们听懂了皇帝的潜台词——在抵御外辱这个大前提下,内部的党争、倾轧,都必须控制在一定限度内,绝不能因内斗而让外敌有机可乘。这无疑是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党争的一种最高级别的警告。

朱元璋看着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子,缓缓坐回龙椅,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更显沉重:

“魏忠贤此事,给咱提了个醒。阉宦之祸,必须严防死守,这是铁律!但更要紧的,是咱大明上下,无论是什么人,都得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敌人!骨头断了,连着筋!肉烂了,也得烂在锅里!”

这番充斥着血腥味与残酷现实主义的比喻,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一种基于最根本利益和种族生存的、冰冷而坚实的共识,在这个夜晚悄然形成。它并非消除了内部的矛盾,而是为所有这些矛盾划定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大明的天下,绝不能易主于外族。

天幕上,朱及第还在讲述着宁锦之战的细节,但洪武君臣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更宏大、也更残酷的格局之中。朱元璋那番“宁予家贼,不予外虏”的论断,像一块沉重的烙印,刻在了洪武十一年的史册上,也刻在了每一位在场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