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朱及第最后叹了口气:“熊廷弼的死,王化贞的生,可以说是明末党争最荒谬、也最残酷的注脚之一。它告诉后来的官员们一个血淋淋的道理:在大明晚期,你做对了事,可能不如你跟对了人。而当国家的司法和问责机制,彻底沦为党同伐异的工具时,这个王朝的根基,其实已经烂透了。”
天幕上,朱及第将杯中最后一点廉价茶水饮尽,咂了咂嘴,仿佛要将那苦涩滋味与即将讲述的历史糅合在一起。
“老铁们,从熊廷弼与王化贞之案我们可以看出东林党与其他非东林之间的争斗已经白热化了,但与些同时在东林党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在这狭小的八平米空间里,开始了新的讲述,“今天咱们就扒一扒,从泰昌元年开始,到天启五年魏忠贤彻底掌权前,东林党内部那些权力争夺和人心变化。”
“泰昌元年,光宗朱常洛继位,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东林党凭借在‘国本之争’中坚定的拥太子立场,开始得到重用。等到天启皇帝登基,凭借‘移宫案’中的果断表现,东林党的声望和权力达到了顶峰,一时间朝中重要位置,遍布东林或与东林亲近的官员,史称‘众正盈朝’。”
画面呈现出朝堂之上,东林官员意气风发、奏对侃侃而谈的景象。
“但问题很快就来了,”朱及第话锋一转,“首先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东林党上台后,迅速对曾经的政敌——主要是所谓的齐、楚、浙党等,进行了大规模的清算和排挤。很多有能力的官员,仅仅因为派系不同就被罢免,导致朝堂之上,几乎只剩下一种声音。”
弹幕飘过:
【开始了开始了,党同伐异传统艺能。】
【清流?我看是另一种形式的垄断吧!】
【这不就是排除异己嘛,说得那么好听。】
“其次,就是内部权力分配不均。”朱及第继续道,“东林党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松散的政治联盟,里面有高攀龙、赵南星这样的理学名宿,有杨涟、左光斗这样的实干敢言之士,也有叶向高这样做过首辅、更懂权术平衡的老臣。谁该占据核心领导地位?谁该掌握吏部、都察院这些要害部门?利益和权力的蛋糕就那么大,分起来难免龃龉。”
“更重要的是路线之争,”朱及第指出,“一部分东林官员,如杨涟、左光斗等,坚持激进的‘除恶务尽’,主张对阉党残余乃至一切非东林势力进行彻底打击,甚至对皇帝的一些行为也直言强谏,试图完全掌控朝局。而另一部分以叶向高为代表,则相对务实,主张‘和衷共济’,认为应该适当包容,稳定局面,避免树敌过多,尤其要注意与皇权、与宫内势力(如当时的魏忠贤和客氏)维持至少表面上的缓和。”
画面呈现出杨涟慷慨激昂上书,与叶向高蹙眉沉思的对比场景。
“这种内部路线分歧,在如何对待日益崛起的魏忠贤和客氏集团时,变得尤为明显。杨涟等人主张强硬对抗,而叶向高等则倾向于暂且隐忍,从长计议。结果是,激进派占据了上风,叶向高感到掣肘且无力调和,最终心灰意冷,多次请辞,在天启四年离开了内阁。这使得东林党失去了一位能够调和鼎鼐、平衡各方的重要人物。”
弹幕评论:
【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叶向高走了,东林就剩下愣头青了?】
【感觉东林自己把自己玩残了。】
“随着叶向高的离去,以及高攀龙、赵南星等人更多专注于道德清算和人事安排,”朱及第总结这一阶段,“东林党在朝堂上显得越来越咄咄逼人,也越来越孤立。他们赢得了道德制高点,却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政治上的灵活性和盟友,将许多中间派甚至潜在的合作者推向了对立面。而皇帝天启,也对这群整天‘教训’他的文官集团日益厌烦。”
奉天殿前,朱元璋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听到的不是后世的故事,而是亡国的征兆!结党营私,排斥异己,内部还争斗不休?这样的臣子,要来何用!
李善长心中凛然,他作为文臣,更能理解派系斗争的复杂性。东林党从“众正”到“独大”,再到内部分裂,几乎是一部活生生的党争教科书。他暗自警醒,绝不能让淮西集团或其他任何派系,在洪武朝走到这一步。
徐达等武将则大多面露不屑。在他们看来,这群文人吵来吵去,于国于民有何实际益处?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练兵筹饷,荡平外寇!
朱标则是面露忧色,他天性仁厚,看到臣子之间如此倾轧,心中不免感到悲哀和无力。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朱元璋眼神冰冷,显然已是怒极。
天幕中,朱及第最后说道:“所以啊,到了天启四年末、五年初,当魏忠贤和客氏整合了宫内势力和所有对东林不满的政治力量,发起致命反击时,看似强大的东林党,实际上内部已经出现了裂痕,反应迟钝,甚至各自为战。一场针对东林的、血腥的大清洗,即将到来。曾经‘众正盈朝’的盛况,转眼就成了过眼云烟。”
这历史的镜鉴,如此清晰而残酷地映照在洪武十一年的夜空下,让每一位观者,都感到一股寒意彻骨。朱元璋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扶手,这一次,敲击声带着森然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