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景山槐树与骤止的直播(2 / 2)

朱元璋的动作为之一滞,马皇后那句“没给老朱家丢人”像一根针,刺破了他部分怒火,却让那股悲凉感更加汹涌。他颓然放下手,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已然空无一物的夜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烦躁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与此同时,远在钱塘江畔的一处草堂内,烛火摇曳。

施耐庵放下手中的笔,望着窗外恢复寂静的夜空,长长叹息一声,对身旁的罗贯中说道:“大明最后一个皇帝,竟是上吊自杀……‘君王死社稷’。贯中,仅此一条,无论这位崇祯皇帝此前做过什么,他都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亡国之君啊。”

罗贯中默然片刻,缓缓点头,目光深邃:“与商纣王临死焚毁摘星楼、拉人陪葬相比,这位大明皇帝选择了伤害最小的方式,只以一己之身承担社稷倾覆之重。仅凭此举,便堪称一位……仁君。恐怕大明之亡,未必全然是他的罪过,他只是……正逢其会,恰在了那大厦将倾的最后一刻。”

两位日后将以其着作影响深远的小说家,此刻并未执着于探究具体的亡国细节,而是从这悲壮的结局中,读出了一位末世君王的无奈与承担。他们的对话,代表着一种正在民间悄然形成的、对那遥远未来悲剧的朴素认知与复杂情感。

就在朱元璋因天幕骤然而暴怒,马皇后竭力安抚,而钱塘江畔的文人感慨君王死社稷之时,在应天府韩国公府邸中,已致仕在家、但仍密切关注着朝局与天幕的前丞相李善长,独自坐在书房里,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他自然也听到了天幕最后的那段话,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名字——李自成!

“李……自成……” 李善长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其苦涩的弧度,这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缓缓闭上眼,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荒谬感笼罩了他。

不管那个最终取代大明、国号为“清”的政权,是不是这个李自成所建立。但只要这个姓“李”的人,是亲手葬送大明江山的直接推手之一,那么,在他们这位雄猜的陛下心中,他李善长,以及包括朱元璋亲姐夫曹国公李贞在内的所有身居高位的李姓之人,恐怕就已经被蒙上了一层难以磨灭的阴影,近乎原罪!

“这能怪老夫吗?”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充满了无奈与冤屈,“天下姓李者何其多!那李自成是200多年后的人,与老夫相差两百多年呢!难道就因为他姓李,我李善长,我李氏满门,就活该被牵连,被猜忌吗?”

然而,理智告诉他,在帝王心术面前,尤其是在经历了胡惟庸案、对功臣本就猜忌日深的朱元璋面前,这种“巧合”的姓氏,足以成为压垮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看似无稽的联想,都可能酿成滔天大祸。

他不禁想起了历史长河中的那些轮回与报应,一个更加令人心悸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朱温的后梁,取代了大唐李家……如今,他朱元璋、朱棣的大明,难道最终也要被一个姓‘李’的人所终结?这……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历史的宿命轮回吗?”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如果天命果真如此难以捉摸,充满了这种看似荒诞却又隐隐契合的因果报应,那么个人的努力、忠诚、乃至谋略,在浩浩荡荡的宿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李善长睁开眼,望着窗外沉寂的夜空,那里已无天幕,只剩下无边的黑暗。他心中的苦涩与惊惧并未随着天幕的消失而散去,反而沉淀得更加深沉。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以及他的家族,需要更加小心谨慎,哪怕他已远离权力中心。因为“李”这个姓氏,在未来陛下的心中,可能已经与“颠覆者”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却又真实存在的关联。这无关对错,只关乎那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心与历史那看似玩笑般的宿命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