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应文官集团的潜在质疑:尽管文官集团在‘大礼议’中最终妥协,但内心深处对于嘉靖这种执着于本生父的做法,未必没有‘过于看重私情,有违大宗法统’的微词。而嘉靖将朱棣升格为祖,等于用祖先的范例宣告:我燕王一系,本就有不囿于寻常礼法的传统!我今日之所为,正是继承了成祖皇帝的魄力!”
“所以,老铁们,”朱及第总结道,“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太庙位置危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操作窗口和表面理由,而嘉靖皇帝与朱棣相似的‘小宗入继’身份,以及他借此强化自身皇权合法性的内在需求,才是推动朱棣庙号变更最根本、最深刻的动力。”
“这是一场精妙的‘借古喻今’。”朱及第打了个响指,“嘉靖皇帝巧妙地利用礼法规则的矛盾,通过对前朝历史地位的重新界定,来服务于他当下的政治目的。他不仅仅是把朱棣请上了神坛,更是把自己和朱棣一起,焊死在了大明法统最核心、最不可动摇的位置上。”
“至于倒霉的仁宗朱高炽,”朱及第耸耸肩,“他作为一位在位仅十个月、性格仁弱、在父亲朱棣巨大光环下的守成之君,在嘉靖这场宏大的政治叙事中,自然就成了那个可以牺牲、用来腾位置的‘代价’。历史的选择,有时就是这么现实和残酷。”
天幕下的朱棣,听着这番分析,心情更加复杂。他意识到,自己身后名的提升,竟与后世子孙如此深刻的政治算计捆绑在一起。
而朱元璋则冷哼一声,对朱棣道:“老四,瞧见没?你这‘成祖’当得,倒成了后世子孙搞名堂的幌子了!”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朱及第最后笑道:“好了,关于‘成祖’的辩论暂告一段落。下一次,我们必须直面那个让嘉靖皇帝,乃至整个大明王朝都头疼不已的终极难题了!”
天幕在网友们“原来如此”、“政治操作666”的感叹和洪武君臣对权力运作更深的理解中,终于不再继续争论太宗升成祖这个问题了。然而,在洪武十一年的现实时空,这场由天幕引发的关于庙号、礼法与皇权合法性的思想风暴,才刚刚在帝国的精英阶层中猛烈刮起。
对于这些熟读经史的文人而言,辨析礼法、追溯正统,正是他们安身立命、施展抱负的核心领域,其争论之激烈,远非后世网友的调侃可比。
奉天殿侧,一场小范围的讨论正悄悄进行。宋濂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天幕所言,虽为后世之事,却揭示了一大隐患。若后世之君皆可因一己之私,借‘祖有功’之名,擅改庙号,搅乱昭穆次序,则礼法之威严何在?‘大宗’、‘小宗’之辩,乃维系宗法社会之根基啊!”他更担忧的是,这种基于“现实需要”而随意解释和变更礼法的行为,会从根本上动摇儒家秩序。
一旁的刘三吾则看得更深,他捻须缓声道:“景濂兄所虑极是。然则,观嘉靖之举措,其意恐非仅在礼法。其行虽悖于古礼,其心却深谙权术。他将永乐皇帝抬至与太祖并列,名为尊祖,实为固位。此乃以礼法之名,行政治之实。后世君王若皆效仿,则‘礼’将不再是天下共遵之准则,而沦为帝王手中可随意捏塑之工具矣。”他看到了礼法工具化的危险倾向。
遥远的浙江青田,隐居读书的刘璟(刘伯温次子)在笔记中激动地写道:“……太宗升祖,非为虚名,实关国本!嘉靖以小宗入继,心不自安,故需借永乐之威以镇天下。此举虽合其情,却大伤礼法。若后世皆以‘功’掩‘德’,以‘势’压‘礼’,则国将不国矣!”他对这种可能开启恶劣先例的行为感到忧心忡忡。
而在南京国子监,年轻的学官方孝孺慷慨陈词:“诸生须明辨!永乐皇帝虽有开拓之功,然‘太宗’之号,足以昭其德业。嘉靖强行升‘祖’,虽保全太庙之位,然其心不纯,其行不古,乃是以私意凌驾于公义之上!吾辈读圣贤书,当以扞卫礼法正道为己任,岂能因势利而枉顾是非?”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坚守,以及对后世那种“政治算计”的强烈排斥。许多监生受其感染,纷纷附和,认为嘉靖此举实乃败坏礼法的罪人。
与此同时,在某个县学中,尚且年轻的黄子澄在与同窗争得面红耳赤:“尔等何其迂腐!天幕已言明,此乃不得已之政治举措!若非升‘祖’,难道真让成祖牌位被祧?届时天下如何看燕王一系?嘉靖皇帝此举,正是权衡利弊后,对祖宗、对社稷负责的体现!岂能一味以僵化古礼苛责?”他内心或许已经隐隐觉得,在某些非常时刻,采取非常手段是必要的,甚至开始欣赏这种打破常规的“魄力”。
老家书斋内,依旧名叫齐德的青年,则对友人的议论不以为然,他啜着茶,漫不经心地说:“争这些作甚?庙号不过是个名头。后世皇帝觉得需要,给他祖宗换个更响亮的头衔,有何不可?关键是皇权稳固,天下安定。我看那嘉靖皇帝,倒是深得权变之要。”他完全以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看待此事,浑不觉自己未来也将陷入一场更为惨烈的礼法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