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一出,底下群臣的脸色更加精彩了。
胡惟庸……摔下玉阶摔死的?难道不是让你用金瓜锤死的吗?这死法……也太憋屈、太儿戏了吧?而且时间还对不上,提前了两年!合着胡相不仅死因被改了,还因为天幕的“剧透”,被迫提前“杀青”了?
这真是……无处喊冤啊!
不少勋贵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天幕不准都这么吓人,要是准了还得了?而且陛下这随口就修改死因和时间的本事,更让他们感到深深的恐惧。未来自己的结局,恐怕真的只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当然,也有人稍微松了口气,比如郭英,天幕似乎暗示他们能活到建文年间,这总算是个好消息……吧?
这时,魏国公徐达似乎觉得有必要站出来支持一下皇帝,稳定一下军心,但他可能因为之前听到女婿“成功”、外孙有望继承大统的消息有些心神激荡,话说得有点不过脑子。
他出列躬身道:“陛下圣明。然天幕所示信息,毕竟部分揭示了未来情势。臣所虑者,北元残余若亦观此天幕,得知自身最终败亡之结局,恐会狗急跳墙,近期疯狂犯边。陛下于北疆防务,必须早作预防,加强戒备才是!”
这话本身没错,但在此刻敏感的氛围下,听在朱元璋耳朵里就有点变味了。
老朱眼睛微微一眯,瞥了徐达一眼,心里嘀咕:好你个徐天德,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提醒咱要防备北元呢?还是暗示你自己,或者冯胜、傅友德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应该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返回边境驻地掌握军队去?咋了?怕咱因为天幕猜忌你们,把你们留在京城削了兵权?
不过,朱元璋转念一想到天幕说徐达“洪武十八年就死了”,心里的那点不快又变成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他跟徐达毕竟是真刀真枪一起杀出来的交情。
看在老兄弟没几年活头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这失言之过了。
于是,朱元璋脸上露出一副“深切关怀”的表情,指着旁边侍立的三五个太医,声音提高了八度,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
“你们几个!都给咱听好了!天幕上说了,魏国公洪武十八年有一个大坎!咱就把魏国公交给你们了!给咱用最好的药,想尽一切办法,务必保住天德!只要天德能迈过洪武十八年这个坎,多活一年,咱每人赏你们黄金千两!”
他话锋一转,又给自己留好了退路,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当然……若是天德福薄,真就没挺过去……咱也不怪罪你们。毕竟,天命不可违嘛……唉!”
这番话,听起来是皇恩浩荡,体恤功臣,但深层的意思却让徐达本人和所有听到的大臣都心里一寒——陛下这几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徐达的生命划下了一个明确的“终点线”:洪武十八年。活过去,是太医的本事和徐达的造化;活不过去,那是天命,怪不得陛下。
徐达听完,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自己刚才的话确实让陛下多心了。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但转念一想,既然陛下都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看来是真活不过洪武十八年了,多一年都不行。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好好安排自己的几个儿子,尤其是那个未来会改名叫“辉祖”的长子,千万不能让他们卷入未来的靖难之役太深——如果,靖难之役还会发生的话。
就在徐达心灰意冷、暗自盘算后事之时,老曹国公李贞和现任曹国公李文忠父子二人,互相搀扶着,神色惶恐地走到御阶之前。
老迈的李贞推开儿子的搀扶,颤巍巍地、极其郑重地跪伏在地,用带着哭腔的、无比恳切的声音向朱元璋叩首道:
“上位!老臣……老臣父子……有万分紧要之事,恳求上位恩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