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未尽之语,像鬼魅一样缠绕着每个人。
“其心之急,其情之切,几乎穿透数百年的时光,仍能从那些枯燥的驿记和地方志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得到。”天幕上朱及第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他似乎在害怕,害怕晚上一步,就……”
就什么?
朱第没有说下去。
但他紧接着给出的结果,却将这所有的急切、所有的奔波、所有的不安,都化为了冰冷的绝望:
“……然而,命运的残酷就在于此。当燕王朱棣的队伍,历经艰难,终于行至……淮河岸边,尚未及渡河之时——”
“一骑快马,带着无尽的悲恸与绝望,自南岸飞驰而来,带来了那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天幕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洪武大帝,朱元璋,已于日前……龙驭上宾。”
“燕王,终究……是迟了。”
“他拼尽了全力,甚至可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但他最终……还是没能赶上。”
“那道以最高规格发出的符召,那场不顾一切的南下狂奔,最终……都失去了它们最初的意义。”
所有的急切,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担忧,都在“龙驭上宾”这四个字面前,撞得粉碎,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和一个巨大的、黑色的问号: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及第的声音在这里变得意味深长,抛出了那个足以引爆所有人心神的终极疑问:
“那么,问题来了。朱元璋,为何要在生命最后时刻,如此紧急地召燕王朱棣回应天?”
“而燕王朱棣,又为何要不惜一切,如此匆忙地赶往应天?”
“是洪武大帝在生命最后的清醒时刻,猛然改变了主意,决意废除皇太孙朱允炆,转而册立嫡四子、彼时最年长的燕王朱棣为帝国继承人?”
“抑或是……老皇帝自知大限已到,召燕王前来,欲效仿周公辅成王之故事,命燕王朱棣以叔父之尊,辅佐年幼的侄子朱允炆,稳固大明江山?”
天幕的声音冷冰冰地落下判决:
“由于朱元璋在此事上,未留下任何明确的、可供佐证的旨意,这一切的真相,我们都已……不得而知了。”
不得而知!
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砸得所有人头晕眼花,却又在死寂中,催生出无数疯狂滋长的、黑暗的揣测!
奉天殿前的勋贵大臣们,此刻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割下来!他们听到了什么?皇帝可能想废太孙立燕王?或者让燕王摄政?无论哪一种,都是足以引发朝堂地震的惊天秘闻!
但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天幕话语里隐藏的、那个呼之欲出的可怕暗示——
洪武大帝朱元璋,他……可能不是自然死亡的!
有人!有人不想让他见到燕王朱棣!有人在他最后时刻,阻止了这对父子的相见!甚至……可能就在朱棣拼命赶路的途中,宫中的朱元璋,就已经被人……
“嘶——!”
无数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几乎是下意识的,满殿的人,文武百官、勋贵皇亲,他们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转向了远处!
那里,停着一辆囚车。
囚车里,关押着因“天命之女”称号而早已失魂落魄的太子次妃——吕氏!
是她?!难道真是她?!如果不是做出了弑君篡位、倾覆江山这等泼天大事,怎么可能配得上“天命之女”这种诡异至极的“光辉”称号?!
就在这死寂与猜疑达到顶点,无数道目光如同刀子般钉在囚车上时——
天幕上,朱及第那平稳得令人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完美地掐断了所有情绪:
“明日同一时间,请收听《大明皇家奇案录》第四弹:洪武大帝临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近乎扭曲的笑声,从龙椅方向传来。
众人惊骇望去,只见快要被这一连串消息折腾散架的朱元璋,竟然咧开嘴,气极反笑,低声骂了一句:
“娘的……这姓朱的小子……断得一手好话……真能憋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