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了算计,习惯了伪装,习惯了将所有压力和恐惧都埋藏在“秦公子”洒脱不羁的表象之下。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被人毫无条件地维护、被人看穿脆弱后不是远离而是靠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崔佑璋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动与茫然,心中微软,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以后……以后……在我面前,可以放松一些。”
他重复了两次“以后”,似乎也在斟酌着如何表达才最恰当,最终化作一句带着无尽怜意的话:
“一个人扛着,很辛苦吧。”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精准地打开了杨映溪自己都认为早已石化的内心。自己内心那道坚实的高墙,被敲开了一道裂缝。
那无人可见的疲惫,是无人可说的委屈,是穿越时空的孤独,是所有强撑起来的坚强。
一股酸涩的热意猛地冲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潮湿。她迅速低下头,借由整理披风动作掩饰自己的失态。月光勾勒出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脆弱的阴影。
她不是铁石心肠。这么多年的独自挣扎,早已让她身心俱疲,只是她已经习惯了忽视,忽视了这份疲惫,忽视到她都以为自己真的无所畏惧了。
然而,今天,崔佑璋这突如其来的、不加掩饰的理解与支持,像寒冬里的暖阳的光,丝丝缕缕的渗入了她幽暗的心湖。
可是,她该如何回应?
感激?然后呢?告诉他真相?将他也拖入这巨大的风险之中?还是继续用谎言来维持这份难得的温暖?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紧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滚,最终只化作一片沉默的混乱。
她只能感觉到,那只刚刚为她拢过披风的手,此刻正虚虚地停留在她的肩侧,没有触碰,却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力量。
月光依旧静谧,街道依旧空旷。两人静静地站着,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在一起。
对于独行太久的旅人而言,突然出现的同行者,带来的不仅是陪伴,更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惶惑。但那份源自心底的感动,却是真实而汹涌,无法忽视。
过了许久,杨映溪才极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丝难掩的哽咽,一直挂在睫毛上水珠,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
“唉……”,一声饱含心疼与怜惜的叹息,从崔佑璋口中溢出。他几乎是本能的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珠。
再也控制不住的把眼前的人拥入怀中,无声的安慰着!两人的侍卫自觉的背过身去,站远了一些,清理周围的隐患。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一份无条件,无猜忌,无试探的信任和安慰中,如洪水般的倾泻出来。杨映溪放任自己在崔佑璋坚实的怀抱中,放纵片刻,贪恋着这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而崔佑璋感受着胸口处传来的温热,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一切都静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