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行简洁到冷酷的指令:
“查清‘断爪’目标、时间、人员。老地方,明日卯时。”
“断爪”!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她脑海中炸开。这正是刚才陆明远在地下室宣布的行动代号!徐远舟不仅知道小组有行动,甚至连代号都一清二楚!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内鬼!小组内部真的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的级别,高到足以知晓核心行动代号!会是谁?江静云?雷万山?赵致远?白曼琳?还是……陆明远本人在试探她?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翻滚。她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缠住,越挣扎,缠得越紧。一边是徐远舟的威胁和家人性命的牵挂,那枚翡翠环像枷锁一样套在她的灵魂上;另一边是陆明远他们信任(或许曾经信任)的目光,以及可能到来的无情清算。
她瘫坐在冰冷的砖地上,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衣衫,额发黏在苍白的额头上。外面街道上的混乱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该怎么办?
提供情报,坐实叛徒的罪名,将来死无葬身之地。不提供情报,父母侄子顷刻间便有性命之忧,而自己,也可能被徐远舟立刻灭口,甚至累及家人。
没有退路。
她想起副官阴冷的眼神,想起那枚翡翠环的冰凉触感,想起可能已经在去台湾船上的家人……一种绝望的、自我毁灭般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床边,从席子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铅笔头和一张巴掌大的纸片。她知道“断爪”行动的核心吗?不,陆明远没有告诉她具体的目标地点和行动时间。但她听到了废弃货栈,听到了配合先遣队,听到了雷万山、江静云、赵致远、白曼琳各自的任务分工!
这就够了。这些碎片,足以让徐远舟布下致命的陷阱。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字写得歪歪扭扭,将她听到的关于行动目标(货栈)、参与核心人员、大致分工的片段信息,尽可能清晰地写下。她不敢写太多,也不敢太明确,但这已经是在剜小组的心头肉!
写完,她将纸片仔细折好,塞进一个空的胭脂盒里。明天卯时,城隍庙后街,枯井旁。
做完这一切,她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床沿,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光。她亲手将一把淬毒的匕首,递到了敌人手上,而刀尖,正对着那些曾与她并肩作战的“同志”的后心。
“对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呜咽,从她喉间溢出,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而此刻,二楼书房内的陆明远,正对着一张白纸,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录着刚才会议的核心要点,以及那份挥之不去的、关于“影子”的疑虑。他的笔尖在“梅”字旁边,画下了一个沉重的问号。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问号,即将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