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发电厂遇袭、河岸枪声传来的那个混乱清晨,徐远舟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或者说,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不再需要确凿的证据,怀疑本身,在此时已足够成为逮捕的理由。马奎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特务,直接闯进参谋部,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通共嫌疑”的罪名,将吴忠友强行带走。
吴忠友没有反抗。在那一刻,他反而异常平静。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中山装,目光扫过那些或惊愕、或恐惧、或幸灾乐祸的同僚,最后定格在马奎那张狰狞的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理解的弧度。
他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他用眼神告诉马奎,也告诉自己:我尽力了,我无愧于心。
吴忠友的被捕,像一块巨石投入“石窟”,瞬间将刚刚因挫败 敌人爆破而带来的振奋砸得粉碎。
“是我的错……”赵致远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们不该发动‘破袭’,打草惊蛇,让徐远舟狗急跳墙……”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陆明远厉声打断他,尽管他自己的脸色也苍白得吓人,“‘清溪’同志被捕,是我们巨大的损失!但发电厂保住了,这说明我们的护航和反击是有效的!徐远舟此刻逮捕‘清溪’,恰恰说明他手里没有其他更可靠的线索,他是在做最后的疯狂挣扎!”
他强压着心中的绞痛,迅速做出部署:“静云,想办法通过最隐秘的渠道,打听‘清溪’被关押的地点和他目前的情况。万山,你的人全部转入深度静默,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再有任何行动!徐远舟现在就像一头受伤的疯兽,一定会用最残酷的手段对待‘清溪’,也会疯狂地搜寻我们其他人!”
陆明远的判断是正确的。在保密站阴暗潮湿的地下刑讯室里,徐远舟正面目狰狞地亲自审讯吴忠友。发电厂行动的挫败和吴忠友的落网,非但没有让他感到胜利的快感,反而像两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他骄傲而多疑的心上。一种计划接连受挫、内部漏洞百出、失败命运已定的巨大羞辱感和暴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积聚、奔涌。
他死死盯着被绑在刑架上的吴忠友,看着那张即使在这种境地下依然保持着可恨的平静与儒雅的脸,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
“吴参谋……或者说,‘清溪’先生?告诉我,你的同伙还有谁?‘长安小组’的老巢在哪里?!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吴忠友抬起眼,透过破裂的镜片,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头因失败而濒临疯狂的困兽,缓缓地摇了摇头。
徐远舟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冷静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想要毁灭一切的 暴怒 !
“给我打!往死里打!撬开他的嘴!!”
挫败了敌人的阴谋,却付出了同志陷落的惨痛代价。而徐远舟那积压已久的、因接连失利而燃起的熊熊暴怒,必将化作更残酷的腥风血雨,席卷向每一位仍在坚持战斗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