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个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并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沉默坐在车辕上的雷万山站了起来。他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走到那壮汉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刀条脸。
“刘爷,您这是要出头?”刀条脸显然认得他,语气带着几分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恼怒。
“钱,可以商量。打人,不行。”雷万山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斩钉截铁。
“商量?哼!”刀条脸冷笑,“这是龙爷定下的规矩!你刘大山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商量?”
雷万山眉头微皱,那道疤也随着动了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兄弟们挣的都是血汗钱,再加三成,是要逼死人了。”
“逼死又怎样?”刀条脸逼近一步,语气嚣张,“不想干就滚!西安城这么大,还缺你们几个臭拉车的?”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几个帮会打手围了上来,手按在了腰间的短棍上。车夫们则紧张地后退,敢怒不敢言。
陆明远在茶摊上静静看着,心也提了起来。这是一次意外的考验,让他得以窥见雷万山真正的底色。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雷万山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他没有硬顶,而是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怒意,对刀条脸抱了抱拳,语气放缓了些:“这位兄弟,能否借一步说话?容我替大伙儿,再向龙爷求个情?”
刀条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权衡了一下。雷万山在苦力中的威望不低,真闹僵了也不好收拾。他哼了一声,示意手下放开那年轻车夫,然后跟着雷万山走到旁边一棵老柳树下。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陆明远听不清内容,只看到雷万山从怀里摸索出一些东西(似乎是钱),塞到了刀条脸手里,又说了几句什么。刀条脸脸色变幻,最终点了点头,似乎达成了某种暂时的妥协。
刀条脸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码头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车夫们围到雷万山身边,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感激。
雷万山只是摆了摆手,脸上并无得色,反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他默默地走回自己的车旁,重新坐下,恢复了之前沉默的姿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明远将碗里的残茶一饮而尽,放下几个铜板,起身离开。
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雷万山,勇猛而不失智计,刚直而懂得变通,重情义,有担当。虽然因伤病和处境显得有些沉郁,但那份属于革命战士的骨气和血性,并未磨灭。
这是一块蒙尘的“磐石”,需要有人去擦拭,去唤醒。
但如何接触?如何确认他如今的政治立场和心态?直接亮明身份风险太大。他需要一个更自然、更能取得对方信任的方式。
猛将已现,但如何收服这块“磐石”,并将其稳稳地置于“长安小组”的基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