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几人瘫倒在散发着柔和荧光的蘑菇丛中，大口喘着粗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符号晕乎乎地从弹性极佳的大蘑菇上滚下来，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扭动，仿佛惯性使然。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泥土芬芳和某种…微弱电子元件的味道。抬头望去，看不到天空，只有无边无际的、层层叠叠的巨大蘑菇伞盖，它们散发着蓝绿色、淡紫色的荧光，将这片地下（？）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一些微小的、如同光尘般的孢子在空中缓缓飘荡。
“这…这又是什么鬼地方？”伯纳德嘟囔着，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脚下的“地面”柔软而富有弹性，像是踩在厚厚的菌毯上。
莎拉拿起顽强依旧的平板扫描：“规则环境稳定…但结构很奇特…这些蘑菇…似乎不仅仅是生物…它们内部有非常微弱的、结构化的规则流动…像是…天然的规则电容器？或者…信息存储单元？”
老壶抱着他的水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我从没来过这里…时间流在这里…很平稳…甚至有点…迟滞？是个躲债的好地方…” 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暂时摆脱清算者让他放松了不少。
陆川的注意力则全在那本悬浮的笔记上。它投射出的模糊影像和那个三螺旋标志已经消失，但依旧散发着微光，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金橡树总部…风险艺术工作室的老巢…这笔记是真嫌他命长啊！
但那个标志，那段被污渍遮挡的信息…又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真相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重重大佬的封锁。
“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莎拉小声问，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坐标指向的不是什么善地。
陆川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却突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旁边的蘑菇林深处传来。
不是风声，也不是孢子飘落的声音，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移动？
“嘘！”陆川立刻示意众人噤声，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伯纳德凝聚起所剩不多的坏账能量，∫符号也停止了扭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只见不远处，一丛特别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蘑菇后面，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
那是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戴着破旧礼貌、脸上抹着几道荧光菌泥伪装、手里还拿着个放大镜的男人？他看起来贼眉鼠眼，动作小心翼翼，正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一朵小蘑菇，嘴里还念念有词：
“…嗯…色泽饱满…孢子活性强…规则残留度c+…可惜…年限不足…赔率不高啊…”
赔率？这人在干嘛？
似乎是察觉到被发现了，那人猛地抬起头，看到陆川几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缩回蘑菇后面。
“站住！”伯纳德低吼一声，一团稀薄的坏账黑雾飘过去，挡住了他的退路。
那人见逃不掉，只好讪笑着站出来，举起双手：“别…别动手！自己人！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
陆川打量着他。这人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规则波动，反而有种…市井骗子的油滑气质。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陆川冷声问。
“嘿嘿，小弟姓贾，贾仁义，是个…呃…‘独立风险评估师’…”男人搓着手，陪着笑脸，“主要帮一些小型保险公司…做做野外勘查…定定损什么的…”
保险？怎么又跟保险扯上关系了？陆川想起之前那个推销员，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在这里勘查什么？这蘑菇还能定损？”
贾仁义眼睛一亮，仿佛遇到了知音：“哎呦！老板您一看就是懂行的！这可不是普通蘑菇！这叫【遗言菇】！或者说【骗保菇】！”
“啥玩意儿？”
贾仁义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传说啊，古往今来，有不少骗保失败、或者被追债逼到走投无路的家伙，会逃到这种规则边缘地带自我了断。他们临死前强烈的‘不甘’、‘悔恨’和‘欺诈’念头，混合着这里的特殊规则，就会催生出这种蘑菇！”
“这种蘑菇呢，会记录下死者的一部分记忆碎片和规则特征，尤其是…关于他们‘未成功的骗局’或者‘隐藏资产’的信息！”
“我们这行，就是来找这种蘑菇，挖掘信息，要么帮保险公司追讨赃款（抽成），要么…嘿嘿…自己去找点‘外快’…”
陆川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行业？在蘑菇里挖黑历史？这可真是…
“那你刚才说的赔率、年限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贾仁义拿出一个小本子，“就像古董看年份一样，遗言菇也看‘失效年限’。刚长出来的，记录清晰，但价值不高，因为可能保险公司还没注销保单，挖出来的信息容易惹麻烦。”
“年限太久的，信息模糊，价值也低。”
“最好是那种…失效了几十年到几百年，尘埃落定，但又没完全模糊的…最值钱！赔率最高！”
好家伙，这还有一套完整的行业标准！
陆川看着这片望不到边的荧光蘑菇林，忽然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森林，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的“骗保者坟场”和“黑历史档案馆”！
“所以…你找到什么值钱货了吗？”陆川随口问道。
贾仁义顿时苦了脸：“别提了！这片林子邪门得很！好的蘑菇都有‘守护者’看着，不好下手！刚才好不容易发现一朵A级潜质的，结果被一伙‘收尸人’给抢先了！晦气！”
“收尸人？”
“就是另一帮家伙！”贾仁义忿忿不平，“他们更缺德！不挖信息，专门‘收割’那些快要彻底消散的遗言菇，提取里面残存的‘欺诈规则碎片’和‘侥幸心理能量’，打包卖给某些地下作坊，做成一次性的‘骗术护符’或者‘厄运转移道具’！简直是对死者的二次侮辱！”
陆川：“…” 这地方的黑产链还挺完整…
就在这时，∫符号似乎对贾仁义手里的放大镜产生了兴趣，扭动着飘过去，用身体蹭了蹭。
贾仁义吓了一跳，但看∫符号似乎没有恶意，反而好奇地问：“这…这是您的规则宠物？造型挺别致啊…”
陆川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个主意。
这贾仁义虽然是个底层混混，但显然对这片蘑菇林很熟悉，而且精通各种歪门邪道。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贾先生，”陆川露出和善的笑容，“想不想做笔大生意？”
贾仁义警惕地看着他：“什么生意？”
陆川指了指笔记指示的方向：“我们想去那个方向办点事。但人生地不熟，需要个向导。你帮我们带路，避开危险，作为报酬…”
他顿了顿，指着∫符号：“…我可以让这位‘专家’，帮你寻找和鉴定那些高价值的‘遗言菇’。它的…呃…‘探测方式’，比较特殊，效率很高。”
∫符号配合地扭动了一下，散发出微弱的、混沌的规则波动。
贾仁义看着∫符号，又看了看陆川，眼珠转了转。∫符号那奇特的波动确实让他感觉不一般，而且这伙人看起来虽然狼狈，但能出现在这种地方，肯定也不是简单角色。
“…行！”贾仁义一拍大腿，“不过咱们得说好，路上找到的蘑菇，信息归我，如果有实体宝藏，咱们三七分！我七你们三！”
“成交。”陆川爽快答应，他本来也对那些骗子的遗产没兴趣。
有了地头蛇带路，行程果然顺利了不少。贾仁义对哪里蘑菇密集，哪里可能有危险，哪里是其他“从业者”的活动区域门儿清。
一路上，∫符号还真发挥了不少作用。它的【社会摇计算】在这种充满混乱执念的地方如鱼得水，往往能歪打正着地找到一些隐藏很深、或者被特殊规则掩盖的遗言菇，让贾仁义惊喜连连。
“妙啊！太妙了！这朵！看这纹路！起码是三百年前‘庞氏骗局’大师的遗菇！说不定有隐藏账本的信息！”
“哎呀！这朵可惜了！被‘收尸人’采割过…精华都没了…”
陆川则一边走，一边默默感应着笔记的指引，同时向贾仁义套话：“贾先生，你对这附近的大势力了解吗？比如…金橡树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