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
两个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白津瑜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咔嚓”一声凿穿了网吧里浑浊燥热的空气。
“……”
整个网吧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敲键盘的、嘶吼的、吸溜泡面的,全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壮汉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表情从暴怒的赤红瞬间凝固成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滑稽。
死寂只维持了短短几秒。
“噗嗤——”
不知哪个角落先没憋住,一声极轻的笑声漏了出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
紧接着,压抑的、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像是被点燃的引线,在昏暗网吧的各个角落“哧哧”地冒出来。
那些看热闹的眼神里,戏谑和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壮汉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最后黑得像锅底。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巨大的羞耻感瞬间点燃了比刚才更猛烈的怒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你…你特喵找死!”壮汉从牙缝里挤出嘶吼,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怒极之下,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不管不顾地就朝着白津瑜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劲风扑面,带着浓重的汗味和戾气。
白津瑜纤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姿态,只是脊背挺得更直,像一株迎接风暴的青竹。
周围响起几声短促的惊呼。
然而,预想中清脆的耳光声并未炸响。
就在那粗糙厚实的手掌距离白津瑜脸颊不到半寸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略显文弱却异常稳定的手,如同铁钳般,从斜刺里精准地扣住了壮汉的手腕!
“哥们儿,”一个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隐含锋利的声音在壮汉身后响起,“欺负一个小姑娘,有点掉份儿吧?”
是刘家宁。
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壮汉身后,。
此刻,他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点痞气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刀,直刺壮汉因惊愕而瞪大的眼珠。
壮汉猛地一挣,粗壮的手臂肌肉瞬间坟起,爆发出蛮牛般的力量!他自信能轻易甩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但下一秒,他的自信就碎成了渣。
刘家宁那只看似文弱的手,五指骤然收紧!一股完全超出壮汉理解范畴的巨力猛地爆发!
“呃啊——!”
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从被捏住的手腕窜遍全身!壮汉只感觉自己的腕骨像是被液压机碾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脸上的横肉因剧痛而扭曲变形,豆大的汗珠“唰”地冒了出来。
得益于重生后那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狱中磨砺出的狠辣擒拿技巧,刘家宁手腕只是巧妙一翻、一压,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暴力美感。
“噗通!”
壮汉那铁塔般的身躯竟毫无反抗之力,被一股巧劲带动着,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扑倒,膝盖重重砸在油腻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整个人被刘家宁单手反剪着胳膊死死压住,像一只被钉在案板上的待宰肥猪,动弹不得。
“啊.....哎....呦....痛痛痛痛....啊啊啊....”杀猪般的惨嚎瞬间取代了咆哮,“松...松手!给老子松手...”
“给你两个选择,”刘家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壮汉的哀嚎,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指节再次加力,清晰地感受着对方腕骨在掌心下发出的濒临碎裂的呻吟。
“一,道歉,然后坐下来,老老实实重启你的电脑。”他顿了顿,声音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分,如同淬了冰,“二,我帮你把这条惹事的胳膊卸了,让它安分几天。选。”
最后一个“选”字,像是一块冰砸在壮汉心口。
“啊!疼...啊...选一!我选一!我道歉!道歉!”壮汉魂飞魄散,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对方眼神里毫不掩饰的狠戾彻底击垮了他。刘家宁这才松开了铁钳般的手指。
壮汉如蒙大赦,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他的背心。
他狼狈地爬起来,甚至不敢抬头看刘家宁一眼,转向白津瑜时,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声音瞬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之前的暴怒判若两人:“对....对不起,妹妹,我...我声音太大了,我该死!我这就重启!马上重启!”他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绕过白津瑜,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瓷器,然后按下重启键。
嗡…嗡…
老旧的机箱风扇重新开始吃力地转动,屏幕闪烁,亮起了熟悉的dows xp启动画面。
一场风波,被刘家宁以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按了下去。
网吧里重新恢复了嘈杂,键盘声、鼠标点击声、游戏音效再次响起,只是不少人投向角落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探究。
那壮汉臊眉耷眼地坐回位置,对着重启的屏幕再不敢吭一声。
刘家宁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站在一旁的白津瑜。
少女依旧维持着那副冰雕般的姿态,清瘦的身体裹在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里,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静静地落在他身上,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波澜。
没有感激涕零,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欠奉。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幕无关紧要的默剧。
刘家宁挑了挑眉。
他没打算上演英雄救美后深情凝视的戏码,只是对着白津瑜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下头,然后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机位。
然而,吧台附近,那道清瘦的身影却久久未动。
白津瑜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无声地锁定在那个角落的侧影上。
【(;′д`).?oo(????)他……就这么走了?】
冰封的湖面下,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悄然扩散开。
按照她翻烂的那些地摊言情小说的经典桥段,此刻他难道不应该带着温和帅气的笑容走过来,关切地问一句“你没事吧?”,然后顺理成章地交换姓名,留下联系方式,开启一段命运的邂逅吗?
【(?3?)不对呀,小说不是这么写的……】
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黑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困惑,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转瞬即逝。
她纤薄的唇线抿得更紧了一些,几乎成了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
在原地站了大约半分钟,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然后,她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脚步无声地走向吧台。
鸡窝头网管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看到白津瑜过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白津瑜没看他。
矿泉水?犹豫了不到半秒。她的指尖掠过冰凉的矿泉水瓶,最终落在了一瓶包装鲜艳的冰镇橙味汽水上。
嗒、嗒、嗒。
那双洗得发白、边缘有些磨损的帆布鞋,踩在油腻的地砖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最终停在刘家宁的座位旁。
一股极其干净、极其清冽的皂角清香涌入鼻腔。
刘家宁从屏幕前抬起头。
视线顺着握着汽水瓶的、骨节分明得有些嶙峋的手向上移。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显得空荡荡的旧t恤和牛仔裤,包裹着少女过分清瘦的身形。
苍白的脖颈线条绷得笔直,再往上,是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脸。
此刻,那双深潭般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却依旧读不出任何情绪。
“谢谢。”
白津瑜的声音响起,如同两颗冰珠轻轻相撞,清脆,干净,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