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包裹着苏瑶的白光剧烈扭曲、膨胀、收缩，如同一个濒临爆炸的能量核心，散发出令人心季的波动。凌霜几人全身紧绷，灵力暗涌，做好了随时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是苏瑶破关而出，还是规则执行清除？
就在那白光波动达到顶点，几乎要撕裂的刹那——
所有的躁动与不稳定，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白光变得温顺而柔和，如同花苞绽放般，从顶部开始，缓缓消散。
光芒散尽，苏瑶的身影重新出现。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身体没有一丝伤痕，气息甚至比之前更加沉凝内敛，仿佛在刚才的试炼中得到了某种淬炼。
但一种极致的悲伤与死寂，却以她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比之前赤练的崩溃痛哭，更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她没有哭，没有喊，没有任何剧烈的动作。
可正是这种死水般的平静，反而让熟悉她的凌霜和墨璇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二师姐？”墨璇试探着轻声呼唤。
苏瑶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当看到她脸庞的瞬间，凌霜和妙音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失去了所有血色的脸，苍白得像雪。原本总是带着温婉笑意的唇角，此刻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微微向下弯着，透出无尽的苦涩。而最让人心颤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曾清澈如水、洞悉药理的眸子，此刻空洞无神，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绝望。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涸的泪痕，以及一种……万念俱灰的沉寂。
“瑶儿……”凌霜下意识地用回了旧时的称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到了什么？”
苏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极其迟钝地扫过凌霜、墨璇、妙音，扫过依旧失魂的赤练，扫过虚弱倚靠着凌霜的星眸，最后，落在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上。
她慢慢地，从自己的贴身储物袋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粗糙的木质平安扣。红绳已经有些褪色，木质表面带着常年摩挲留下的温润光泽。
这是很多年前，她刚拜入师门不久，修为尚浅时，在一次凡俗界的元宵灯会上，随手买了送给师尊的。当时只是觉得这小物件寓意平安，聊表心意，从未想过师尊会一直带在身边，更从未想过……会在那种情形下，再次看到它。
另一样，则是一枚留影玉简。玉简表面光华流转，显然刚刚被激发过。
苏瑶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枚平安扣上，仿佛要将它看穿。她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夺走‘九转还魂丹’后……”苏瑶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我恨极了他……觉得他冷酷无情，毁了我救清风的唯一希望……”
“我在试炼里……看到了……”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空洞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剧烈的波澜，那是痛苦到极致的痉挛，“我看到他拿着那枚我炼的、实则被清风动了手脚、蕴含‘蚀魂蛊’的丹药……他没有销毁……他……”
苏瑶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巨大的悲痛让她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但她还是强行支撑着，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他……他竟然……将那枚毒丹……吞了下去！”
“什么？！”凌霜失声惊呼，墨璇和妙音也瞬间脸色煞白！
吞下毒丹？！那可是连丹圣苏瑶都差点被蒙蔽的奇毒！师尊他……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墨璇难以置信。
“为了……逆推药性……”苏瑶的眼泪终于再次涌出，却是带着血色的悔恨，“他怕直接告诉我真相，我不会信，反而会打草惊蛇，让清风背后的势力察觉。他只能选择最蠢、最直接的办法——亲身试毒！”
“我在试炼里，看到了他吞下毒丹后……在密室中痛苦挣扎的景象……看到他呕出黑色的毒血……看到他修为不稳，气息衰败……但他始终紧握着……紧握着这枚平安扣……”
苏瑶将那枚平安扣举到眼前，泪水滴落在温润的木头上。
“我听到他……在意识模湖的时候，死死攥着它，一遍遍地念着……‘瑶儿……平安……瑶儿……一定要平安……’”
“他忍受着蚀魂噬骨的痛苦，凭借无上修为和对药理的极致理解，硬生生地将‘蚀魂蛊’的毒性剥离、分析、逆推……才最终找到了真正的解药成分……而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唯一的寄托……竟然是我当年随手送的……这枚平安扣……”
苏瑶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瘫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握着那枚平安扣，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浮木。
“他夺走我的希望……是为了不让我陷入更深的绝望……他毁掉那枚毒丹的方式，是独自承受它所有的毒性……他给我的……是真正的生路……而我……我却恨了他这么多年……骂他冷血……咒他不得好死……”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凌霜几人，脸上是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充满了自我厌弃与崩溃：“我甚至……甚至在‘杀’他之前……还当着他的面……说他是……是阻我幸福的魔障……”
“他当时……是什么心情？他听着这些话……看着我用他教的一切来杀他……他该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