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鲲号”的蒸汽机在大西洋的碧波里喷着白汽,烟囱里的黑烟像根墨色的飘带,在湛蓝的天上拖出老远。郑伟站在船头,手里摊着伽利略学生绘制的新海图,图上用红笔标出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航线:从里斯本出发,跨过大西洋,穿加勒比海,经巴拿马地峡附近的海峡(当时尚未开凿运河,此处为推演中的航道)进入太平洋,再一路向西返回云朝。
“按这航线走,比绕道好望角能省两个月!”航海长周通用指节敲着海图上的大西洋,“就是这片海没人熟,风浪怎么样,暗礁在哪,全靠猜。”
郑伟望着远处起伏的浪涛,浪尖泛着白沫,像无数匹白马在追逐。出发前,欧洲的航海家们都说这想法疯了——“大西洋的风暴能掀翻三层甲板的船”“西边是无底深渊,船进去就出不来”。但他看着货舱里堆积如山的货物,想着家里人等待的眼神,还是拍了板:“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咱们就当给后来人趟条道。”
船队在大西洋里航行了二十天,果然遇上了风暴。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把天空染得漆黑,巨浪拍在甲板上,打得人站不住脚。郑伟让人收起风帆,全靠蒸汽机推进,锅炉烧得通红,压力表的指针快指到顶,船员们在颠簸中往炉膛里添煤,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
“把货舱里的压舱石再固定牢些!”郑伟大声喊着,声音被风声撕碎。他看着那些从欧洲换来的钟表、玻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些新鲜玩意儿,一定要平安带回云朝。
风暴过后,海面平静得像块蓝宝石。了望手突然喊起来:“东边有陆地!还有小船!”
郑伟举起望远镜,只见远处的海岸线像条淡金色的丝带,岸边的椰子树在风中摇晃,十几艘独木舟正朝船队划来,舟上的人皮肤黝黑,披着羽毛,手里举着些棕色的豆荚,远远地比划着。
“是土着!”周通握紧了腰间的刀,“小心点,别是来抢东西的。”
独木舟渐渐靠近,舟上的人(后来所知的印第安人)见“云鲲号”巨大的铁壳和转动的明轮,眼里满是敬畏,有人甚至跪在舟里,对着船身拜了拜。一个为首的老者站起来,举起手里的豆荚,又指了指船上的丝绸,意思是想交换。
郑伟让人放下舷梯,示意他们上船。老者捧着豆荚,小心翼翼地踏上甲板,脚刚沾到铁板就缩了缩,大概是第一次踩这么光滑坚硬的东西。他身后的年轻人捧着各色果实——有拳头大的菠萝,有红得像玛瑙的浆果,还有些不知名的块根。
“这是……可可豆。”跟船的西班牙商人胡安凑过来,指着老者手里的豆荚,“他们用这当钱,煮水喝,说是能提神。”
老者见郑伟盯着可可豆,便示意随从取来一个陶罐,把烤过的可可豆捣碎,掺了些香草,冲上热水,递给郑伟。棕褐色的液体冒着热气,散发着一股奇特的苦味,像熬焦的药汤。
郑伟抿了一口,眉头立刻皱起来——苦中带涩,还有点土腥味。他笑着摆摆手,让人拿来船上的红糖,舀了一大勺放进陶罐里,用勺子搅了搅,再递给老者。
老者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苦涩的味道被甜味中和,可可的醇厚混着糖的清甜,竟有种说不出的香醇。他激动地对着族人喊了几句,众人纷纷效仿,往自己的可可水里加糖,喝完都咧开嘴笑,露出洁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