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说完,就见港内驶进一艘荷兰商船,船长隔着老远就朝王主事挥手,用蹩脚的中文喊:“王大人!我们按新价签!再加一百磅肉豆蔻,也按商盟的价!”
哈立德的脸彻底黑了。荷兰人最精于算计,他们肯认价,说明这新价格背后确实站得住脚。他想起出发前,商会会长千叮万嘱:“别跟云朝硬碰硬,他们的舰队现在是这一带的‘规矩’。”
“罢了。”哈立德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无奈,“让账房准备契约,按他们的价签。”
阿米尔急了:“叔父!这可是涨了两成啊!”
“不签?”哈立德瞪了他一眼,“难道你想让船在港外漂到补给耗尽?还是想试试那些火炮的威力?”他深吸一口气,踏上跳板时,听见身后传来其他阿拉伯商船的动静——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做了妥协。
王主事看着哈立德在契约上签字,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半年前,他带着舰队刚到马六甲时,这些阿拉伯商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仗着垄断了百年的香料通道,对种植园主百般压榨。是郑和大人拍板:“要让香料回到它该有的价值,就得把散沙聚成块。”
于是,舰队挨个儿走访种植园,帮他们解决水源纠纷,教他们用硫磺熏制胡椒防蛀,甚至协调不同部落的园主成立“南洋商盟”,统一采摘时间、统一筛选标准、统一定价。起初还有园主怕得罪阿拉伯商人,直到舰队击沉了三艘试图武力威胁园主的海盗船(后来才知道是某阿拉伯商会雇的),大家才彻底放了心。
“王主事,”卡鲁递过来一杯香料茶,脸上堆着笑,“您看,这价定下来,我们今年能多赚三成,明年打算再扩种五十亩!”
王主事接过茶,看着码头上忙碌的景象——云朝的商船正在装货,要把胡椒运往广州、泉州;波斯的船在卸地毯,欧洲的船在卸葡萄酒,而南洋的香料正通过这些船,流向更广阔的世界,换回丝绸、瓷器和农具。
“这不是涨价,是公道价。”王主事望着海面上渐渐散去的晨雾,“以前是别人握着秤杆,我们只能看别人脸色;现在咱们自己掌秤,就得让付出的汗水,都换成实在的收成。”
哈立德签完契约,看着工人将印着“南洋商盟”的麻袋搬上船,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从今天起,香料贸易的规矩变了——那个靠垄断就能躺着赚钱的时代,随着云朝舰队的白汽,一去不复返了。
码头上,几个种植园主凑在一起算账,笑声顺着海风飘得很远。卡鲁掏出个新算盘,噼里啪啦地拨着:“按这个价,年底就能给儿子在云朝的学堂交学费了,让他学算学,以后帮我管种植园,再也不怕被人坑了!”
王主事听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里的肉桂香混着海风的咸涩,竟有种格外踏实的味道。他知道,这一口公道价,不仅换来了香料的价值回归,更在这片南洋土地上,种下了比胡椒更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