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道得挖深到三丈,”郑伟在沙滩上画着草图,“从入口处往里挖,两边垒上石块防冲刷。干船坞建在北岸,得用条石打底,不然经不住海浪拍。”他抬头看向阿贵,“黎族兄弟熟悉地形,挖航道、采石的活,就拜托你们了。”
阿贵拍着胸脯:“大人放心!我们黎家男子都会潜水,挖礁石最拿手!就是……”他挠了挠头,“家里的橡胶汁,能不能卖给官府?”
“不仅要买,还要教你们怎么种。”郑伟笑着说,“我让人从广州带来新的橡胶树苗,产量比野生的高两倍。等港建好了,就设个橡胶坊,把汁炼成橡胶,做船用的防水布,你们也能赚些银钱。”
阿贵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牛角刀差点掉在地上:“真的?那我们以后不用光靠打猎过活了?”
“当然是真的。”郑伟捡起块贝壳,在沙滩上画了个船的样子,“这港建起来,南来北往的商船都要来停靠,要吃饭、要修船,你们还能开客栈、做买卖,日子保管比现在好。”
夕阳西斜时,勘察队往回走。沙滩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涨潮的海水抚平。阿贵带着族人扛来几捆香茅,在岸边燃起篝火,火光映着他们黝黑的脸,歌声像海浪一样起伏。
王秉正凑到郑伟身边,小声说:“大人,黎族兄弟性子野,以前跟官府不亲,您这几句话,比我两年说的都管用。”
郑伟望着篝火旁跳舞的黎族百姓,他们的筒裙在火光里翻飞,像一只只展翅的蝴蝶。“不是话管用,是他们信了。”他说,“信这港能护着他们,信日子能好起来。”
夜里,郑伟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像首永不停歇的歌谣。他想起白天阿贵说的,海盗抢橡胶汁时,黎家女子抱着陶罐往密林里跑,男人举着砍刀拼命;想起王知府叹着气说,琼州的香料再好,也运不出去,因为商船怕海盗。
“明天就开工。”他对守在帐篷外的周猛说,“让‘云帆号’回广州运工具,叫上工部的工匠,带足炸药和铁锹。告诉他们,这港要建得能经住百年风浪。”
周猛应了声,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帐篷外,黎族的歌声还在继续,混着远处渔船的梆子声,格外安宁。郑伟摸出怀里的海图,借着月光看琼州的位置,像南海捧在手心的一颗明珠。
他知道,等港口建起来,这颗明珠就会发光——蒸汽船的煤烟会与椰林的清香混在一起,黎族兄弟的橡胶汁会变成商船的防水布,而那些躲在小岛的海盗,迟早会被巡逻艇的炮声吓跑。
天快亮时,郑伟被一阵嘈杂声吵醒。走出帐篷一看,阿贵带着几十个黎族男子,扛着锄头、背着竹篓,已经在滩涂上等着了。见他出来,阿贵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大人,我们等不及了,先挖着!”
朝阳从海平面升起,把海水染成金红色。沙滩上,铁锹碰撞礁石的“叮叮”声,黎族男子的号子声,远处“云帆号”的汽笛声,混在一起,像首崭新的歌,在琼州的海湾里,越唱越响。
郑伟站在晨光里,望着这片忙碌的海滩,突然觉得,所谓建港,建的不只是码头和船坞,更是把人心聚起来的桩子——桩子扎得深,再大的风浪,也掀不翻这片海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