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马车已驶离码头,往苏州城去。沈文轩掀开轿帘,指着窗外的织机作坊:“夫人看,这些作坊用的都是老式织机,齿轮三天就得换一次,费料又费时。要是能用断云寨的精铁……”
“不光省料省时。”诸葛红月接话,“沈公子可知,北境的轨道车已通到临江府?用它运丝绸去草原,比马车快十倍,还不用担心被劫。票号的汇兑章程里写着,苏州存的银子,到了聚宝市能直接取,不用再押着银车走山路。”
沈文轩眼睛一亮。沈家的丝绸一直想往草原卖,却总被运输和银钱安全绊住脚,诸葛红月这话,正好说到了他心坎里。
马车驶入苏州城时,夜市刚开张。灯笼照亮了青石板路,卖花的姑娘、说书的先生、挑着担子的小吃贩,把街道挤得热热闹闹。诸葛红月看着这烟火气,忽然想起北境的互市城——那里的热闹带着粗犷,江南的热闹却透着精致,像绸缎与皮毛,各有各的好,却都需要一条能连起来的路。
沈府的大门在巷深处,朱漆铜环,门楣上挂着“江南织造”的匾额,透着百年望族的气派。沈老爷已在正厅等着,穿件藏青马褂,手里盘着核桃,见诸葛红月进来,起身拱手:“诸葛夫人,久仰。”
分宾主落座后,沈老爷没绕弯子,直接让人取来织机的齿轮:“听说断云寨的铁能让这齿轮用三个月?”
诸葛红月让护卫拿出精铁样品,又取来沈府的齿轮,放在一起比对:“沈老爷请看,您这齿轮含碳量太高,脆,容易断;我们的铁含碳量适中,还加了点锰,韧性好,耐磨。”她让人取来锤子,对着精铁样品敲了三下,铁条弯了却没断,“用它造齿轮,别说三个月,半年都不用换。”
沈老爷眯着眼看了半天,又让管家拿去铁匠铺验了验,回来的人说:“这铁比官铁强太多,打造成本还低一成。”
沈老爷这才松了口气,对诸葛红月道:“夫人的来意,沈某清楚。沈家的丝绸,想借断云寨的商路销去草原;断云寨的精铁,沈家想包销江南——只是这价格……”
“价格好说。”诸葛红月拿出早已备好的契约,“精铁按市价八折供应,沈家的丝绸,断云寨包销,利润五五分成。运输用轨道车,银钱走票号,互不相欺。”
沈老爷看着契约上的条款,又看了看沈文轩递来的眼色(那是在说“可行”),终于拿起笔,在契约上签了字。
送走沈家父子,诸葛红月站在沈府的庭院里,看着江南的月亮。月色比北境柔和,洒在青砖地上,像铺了层银。青禾走过来说:“夫人,杭州钱家的人明天就到,说想谈茶叶的事。”
诸葛红月点头,指尖捏着那封给沈家的密信(现在已用不上了),忽然对青禾笑道:“你看这江南的月亮,是不是也带着点丝绸的软?但软里得有骨,就像这生意——用北境的铁骨,撑着江南的丝绸,才能立得住。”
青禾似懂非懂地点头,却看见诸葛红月眼底的光,比天上的月亮还亮。她知道,夫人这趟江南行,开了个好头。
夜风里,仿佛已能听见北境的铁轨与江南的织机,在月光下轻轻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