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寨的槐花又开了,白花花的花瓣落满演武场,像铺了层碎雪。曹猛站在点将台的台阶上,看着台下操练的队伍——长枪营的枪阵如墙推进,刀盾营的藤牌碰撞出沉闷的响,铁骑营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他独眼里的光芒渐渐柔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
“该交出去了。”他低声对身边的曹烈说,手里那柄用了三十年的鬼头刀,此刻显得格外沉。
曹烈的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大当家想好了?”
“想好了。”曹猛望着演武场中央那个指点操练的年轻身影,“林儿十六了,比我当年在边关时懂得还多。这寨,这兵,该由他来管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一天。从曹林用长枪阵挡住黑石部骑兵,到夜袭河谷烧粮草,再到秘密收服黑石部、整编队伍,每一步都走得比他当年更稳、更长远。他知道,自己是草莽出身,只会打打杀杀,而曹林能带弟兄们走出大山,闯出一片真正的基业。
三日后,断云寨召开全寨大会。演武场挤满了人,不仅有一千名士兵,还有妇女、老人和孩子,连刚投奔来的流民都挤在后排,想看看这寨里的大事。
曹猛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铁甲,走上点将台。他没像往常那样喊口号,只是沉默地扫视着台下——那些熟悉的面孔:赵虎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柱子咧嘴笑着露出白牙,石头背着弓站得笔直,还有青禾表姐抱着账本,眼神里带着关切。
“弟兄们,乡亲们。”曹猛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今天召集大家,是有件大事要说。”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枚狼牙令牌——这是断云寨大当家的信物,狼牙是他当年亲手从苍狼岭的狼王嘴里掰下来的,磨得光滑发亮。
“这令牌,戴在我身上三十年了。”曹猛举起令牌,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冷光,“当年我带着弟兄们占山为王,是为了一口饭吃;后来守着这寨,是为了护着这地。但现在,我老了,跟不上趟了。”
台下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大当家会说这话。
“大当家不老!”有人喊道,随即引发一片附和。
曹猛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我老不老,自己清楚。但断云寨不能老,得往前闯。有个人,比我懂兵,比我懂理,比我更能带着大家活下去。”
他的目光转向台下,喊了一声:“曹林,上来。”
曹林从士兵队列里走出,湖蓝色的长衫在铁甲丛中格外显眼。他走到台上,站在父亲身边,身姿挺拔,眼神沉静。
“这令牌,从今天起,归他。”曹猛把狼牙令牌塞进曹林手里,用力按了按,“断云寨的大当家,是曹林了。”
台下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士兵们举着兵器欢呼,老人和妇女们抹着眼泪笑,连流民都跟着鼓掌——他们看得出,这位年轻的少主,比传闻中更可靠。
曹林握紧了那枚狼牙令牌,触手温润,带着父亲的体温。他对着台下深深一揖:“曹林何德何能,敢接这令牌?全赖父亲栽培,弟兄们信任。”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但我敢保证,接过这令牌,就绝不会让大家失望。断云寨不仅要守住这山,还要让周边的村镇都安稳;不仅要让弟兄们有饭吃,还要让老人有衣穿,孩子能读书。”
这番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管用,台下的欢呼声更响了。
曹猛看着儿子,独眼里泛起泪光。他退后一步,对着曹林单膝跪地:“属下曹猛,参见大当家!”